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無數的蒼蠅從腐爛流膿的屍體上飛出,驚惶地飛離村子。

  「來了,又來了!」土地一聲痛呼,一頭紮進地裡,任我再三呼喊也不出來。

  就在這時,我看見蘇慕水提著劍,帶著他的守護神獸緩緩逼近。

  他原是辟邪神君,就這麼在我眼前,肆行暴虐。

  我心中似被狠狠潑了一盆冰水,「噝噝」躥著寒氣,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一切,禁不住高聲喊道:「蘇慕水,你到底在幹什麼?還不停手!」

  四周傳來琉璃宮主人——蘇慕水清冷倨傲的聲音:「你何德何能,值得我為你停手?」北風帶著陰涼的戾氣,撲在我的面頰,激得我冷不丁一個激靈。呼嘯的風,刮在臉頰竟有了刀鋒似的銳意。

  我震驚得不知言語。

  那真的是面含微笑,總是溫柔的琉璃宮主子嗎?

  他何時對我這般嚴厲地說話?

  我以為他在玩笑,強自鎮定道:「蘇慕水,你發什麼瘋?天下百姓不是你取樂的玩具,看清楚些,你若再不停手,你我便恩斷義絕,兵戎相見!」最後幾句,我的聲音開始顫抖。

  他一頓,靜默片刻。

  就在我以為事有轉圜的時候,他冰冷的聲音不屑揚起:「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按你所想。」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這句話像是一個詛咒,一遍遍回蕩在腦中,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蘇慕水,心中驀地狠狠一痛。

  這是我認識的蘇慕水嗎?是那個溫和地含笑說「湮蘭,我喜歡你,請你做我的妻子」的蘇慕水嗎?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

  就在剛才,我還在月老的仙府,興致勃勃地和月老商量成親時穿的衣服。

  可現在,他卻對我說,「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這一切,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我怔怔地望著他,怔怔地望著滿目荒涼——見人間慘劇,被愛人拋棄,所有的一切撞擊著我的眼,撕扯著我的心,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一滴滴,悄無聲息。

  「蘇慕水,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艱難地喃喃。

  「怎樣?」他笑了起來,笑聲中是濃濃的嘲諷與不在乎。

  曾經相處的一幕幕,猶在眼前,他曾說過——

  「湮蘭,我時常在想,做個散仙無甚不好。你願觀海,我陪你觀海。你喜音律,我為你控琴。你若要飲酒,我與你對酌。不管是茶韻禪風,抑對著那一江風月,也不嫌無趣。縱地老天荒,我們在一起,難道不好?」

  曾經那麼溫柔的蘇慕水怎會這般待我,那些難道都是謊言?

  我第一次明白,有一種痛,觸膚傷骨。僅是言語,便能將我傷徹心扉。

  我的眼淚汩汩流淌,怎麼也停不下來。

  蘇慕水冷然道:「湮蘭石君,看清楚,你守護的人類是這麼不堪一擊。你以一己之力違抗天命,妨礙人間劫數,早惹天帝大怒。我不過是奉天帝命令降禍於人間,奉天帝之命除去你。你以為我為何接近你?你以為我為何與你締結婚約?你既執迷不悟,便讓千萬生靈為你殉葬吧!」

  原來如此。我心中大痛。雖身為石仙,我卻傾心守護人類,助他們渡厄化劫,佑他們平安順昌。便是沒人記得我的好,我也不能拋棄自己守護的信仰。原來,這事早已觸怒天帝了嗎?

  我握緊劍,淚眼蒙朧:「我不會讓你殺了他們,除非我死!」

  話音落下,只見蘇慕水手中的寶劍直直貫穿我的胸膛。

  曾經的風花雪月,如一場水中月,鏡中花,一朝破碎成虛無。

  我忽然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從不是我所瞭解的……

  長劍撕裂胸膛的時候,我看著他凜冽的面容,不帶丁點感情。

  他對我下殺手,真對我下了殺手。比起身上的疼,更疼痛的是心。這一瞬,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被自己最愛的人殺死,心……原來是絕望似的窒息,瞬間碎裂。

  腦海中,忽然想起那日在琉璃宮,曾經看見一道天帝下給蘇慕水的諭旨。可憐我對他信任愛慕,從未關心過諭旨的內容是什麼,如今回想起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我一直知道天帝不容我,可從沒想過,朝夕相處的蘇慕水接近我只是為了殺掉我。他利用我,他一直在利用我!

  這個認知,讓我心底生出不盡的怨念。

  說什麼三生三世,情緣早定。

  說什麼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說什麼遠離塵囂,隱退山林。

  都是騙人的!

  長劍還埋在胸腔,心痛得劇烈,我狂笑著,驀然仰天長嘯,噴出好大一口鮮血:「蘇慕水,你要殺我遠有比現在更好的方法。為什麼讓我喜歡上你,卻發現這一切全是假的?蘇慕水,我恨你!」

  悲戚的聲音穿雲裂石。

  震出長劍,捂著胸口汩汩流血的傷處,我終於化作一道流光,飛一般的逃離。要遠離這個傷心地……誰知,飛了沒多久卻力又不支,不由自主往下墜去,顯露元身,終於化為頑石攔在南天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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