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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我道:「你不瞭解皇帝這個職司,所謂凜凜惕惕如履薄冰當如是也,這乘夜調兵入宮勤王的事,哪個皇帝也輕易不敢為,一不小心,被勤的就變成被篡的了,你別看燕王將領眾多,可我敢擔保,他不敢召朱高煦,不敢召丘福梁明,他勉強能相信的,只有性情憨直忠義的朱能而已。」

  黯然一歎,我道:「我現在還不想思考事後我怎生逃生的問題,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他已經殺了方崎姐弟……」

  棄善道:「我們發現得及時,他未必來得及,我們已經派人潛入天牢,卻沒發現她們,我懷疑,方崎姐弟是被帶進宮了。」

  我點點頭,道:「但願如此。」腳步加快,轉眼已到擷英殿。

  我懶得遮掩身形和腳步,直奔正殿方向,身形初初亮在人群眼前時,棄善立即就手入懷,不待他們挽弓搭箭施展火弩火槍,吭也不吭,掏出山莊重金購得的,不畏雨水的火器震天雷,撒手便往人堆裡一扔!

  轟!

  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升騰的黑色煙柱,在人群中央炸開,炸出一片長聲哀號,炸出無數斷肢殘臂,炸出肉末飛濺,炸出血色淋漓。

  天空變成了黑紅二色,黑色是煙雲,紅色是血液。

  無數人為氣浪擊飛出去,鮮血滿身的打滾,在地上拖出長達數丈的血痕,瞬間又被大雨沖沒。

  煙霧升騰,慘呼不斷,紅色的火光和黑色的硝煙交織成濃重的煙幕,煙幕裡,無數人影狂呼著栽倒,滿地七零八落的殘肢斷臂四散分飛,恐怖的砸落在倖存的親軍侍衛臉上,頓時又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呼。

  棄善極善把握時機的沖進,身形黑煙般一轉,剩餘的火槍全部被他用強大的指力捏成了燒火棍,他橫棍一掄,一個尚自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呆呆看著自己的最新燒火棍的禁軍侍衛,立即牙齒亂崩的被掄飛了出去,砸倒他身後一堆人。

  棄善已沖入人群中。

  我雙袖一展,自黑色煙雲裡,鬼魅般升起。

  自翻騰掙扎慌亂四散的人群上空,飛過。

  突如其來的火雷,炸懵了大多數猝不及防的士兵,但仍有部分處於外圍未受傷損的侍衛,勉強保持了鎮靜,迅速在一名頭領的指揮下,結隊成形,眼見距離過近,火槍弩箭都已無法對我起作用,便齊齊拔出刀劍,寒光閃耀成一片冰晶光幕,遮擋住通往擷英殿的道路。

  我冷笑。

  只一閃,便穿越了被撕了一個大裂口,死傷慘重的侍衛,降落在他們頭頂,長笑聲裡,雙腿連踢,瞬間數十侍衛無聲仰倒,頭顱血流汩汩。

  裹著黑雲,披著血雨,瞬息再次撲近內圍,衣袖一卷,又一批沖上的侍衛嚎叫著被摔跌出去。

  落地呻吟,再也爬不起身。

  我已趁著那一卷之勢,沖進正門。

  第一進殿前,彎弓舉槍以待的錦衣衛,雨幕中目光灼亮。

  似是沒想到我這麼快沖進來,也似是被那爆炸聲所驚,他們面色慘白,怔了怔才由一領頭人叱喝道:「陛下有令,進殿者殺無赦!放!」

  一句話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可以,拉近很多距離。

  等他說完,我已沖到隊列之前。

  對著那個看來臉熟,曾經和我一同守衛北平,與我一同在城牆上徹夜不眠,一同搬運鹿砦沙袋的頭領,一笑。

  然後,振衣而起。

  漫天狂雨如鞭子般抽打在臉上,微微噙一抹冷笑,嗆一聲,精光耀目,寒意突生,滿天雪色劍華罩落,叮噹連響如爆竹聲聲,冷電似的光華繞地一匝,沖在最前面的侍衛,皆被我毀傷關節,慘呼栽出。

  收劍,毫無表情,我踩過一地血跡,沖進二門。

  這回一進門,箭雨如蝗災,鋪天蓋地而來。

  我一縮身,憑空矮上半截。

  大多箭矢落空,其餘的被我飛劍一匝,一一彈開。

  奪奪奪奪之聲連響,箭矢反射入人群,又一陣血花飛濺。

  我腳步一蹬,再次飛撲入人群。

  這回想必是上十二衛中的最精英隊伍,箭矢落空便拔刀霍霍,有幾個還是高手,雖然棄善和跟過來的暗衛很快解決了第一進門的後顧之憂,趕來助陣,但我還是陷入了纏戰中。

  人潮喧湧,如層浪迭波,前仆後繼,而我手劈劍指,照日現隱之間,奪目的光芒人勾魂之鐮,瞬間收割生靈。

  一條血線于人群最密集處翻湧,不斷擴大。

  我不斷的揮劍,劍起,劍落,劍拍,劍橫,漸漸不知道自己揮出多少劍,也不知道浴血的渾身,是別人的,還是我自己的血。

  嘶!

  雨聲爆炸聲人聲嘈雜裡,隱約極低的一聲。

  我看也不看,反手便一把抓住了那暗襲之物,施力一扯。

  竟然沒動。

  暗暗詫異對方臂力了得,我回頭,便見偷襲我的是一著麒麟服的中等身材男子,廣額顙頰,細目疏眉,身軀卻極為粗壯,正咬牙蹙眉,死力奪槍,槍上紅纓陣陣顫動,槍柄在我手中依然穩若泰山。

  輕蔑一笑,我道:「也算個好手,打的好算盤!不過,遇上我,是你倒黴!」

  冷笑聲裡,我突地放手。

  對方正全力使勁,冷不防我撤力,力道用在空處,立時把不穩長槍落地,自己也被回力撞擊得踉蹌後退。

  我卻不給他喘息的時間。

  閃電似一退立進,靴尖一勾,挑起長槍,騰空飛身一踢。槍如飛劍流光激射,瞬時將那將領生生穿透,餘力未消,又穿破他身後趕來救援的兩名侍衛的胸膛,糖葫蘆似的釘在地下!

  人群一驚,一亂,再一湧。

  我心中煩躁,抬眼看看黑沉沉的第三進殿內,父親就在那裡,殿堂最深處,此時,他在目光灼灼的,等待我的死亡麼?

  沒有時間耽擱了。

  長叱一聲。

  半空中我騰身而起,真氣一湧,照日短劍光芒暴漲,帶出長長的耀目白光,我清叱,毫無花哨的「力劈華山」!全力劈落!

  一劍劈下,如天降閃電,劃裂長空。

  堅硬的青石地面上,突然無聲裂開一條縫。

  那縫越來越大,不斷擴展,望去若地面張開了森森大口,黑洞般的欲吞噬生命。

  裂口兩側的侍衛,無聲無息的倒下,每具屍體都倒成兩個半人,連呼喊的時間都沒有。

  鮮血靜靜的蔓延開來,匯流成溪。

  我立於血泊中央,微微喘息。

  環顧一地死屍,環顧這因我而造成的修羅地獄,環顧這令人作嘔血腥殺戮,我有一刻的疲憊萬分。

  連番衝殺,全力施為,我不是神,我已真力將竭,精神意志,也將至崩潰邊緣。

  我的手指,已經開始不能控制的顫抖。

  突然很想躺倒,躺在這血水雨水橫流的地面上,永遠永遠的躺下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暗衛猶自在浴血廝殺。

  京城的山莊勢力,過了今夜,便消失無存。

  我不能在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後,再半途而廢。

  然而我的真力,在全力施為這一劍後,竟有枯竭之勢,一時手臂酸軟得似乎都不能抬起。

  我還能不能一鼓作氣,直入殿中,擒賊擒王?

  劍氣刀光,不容人分神遲緩,轉瞬間又捲土重來,兜頭潑下。

  咬咬牙,滑步一錯,劍聲鏗然。

  我一劍撥開長刀,反手刺入對方胸膛,拔出,雨幕中血珠子色澤鮮明,滴溜溜滾動中,劍光再閃,已遞向另一持刀人的心口。

  突然手腕一麻。

  真力未繼,只差毫釐,我的劍尖竟然無法向前,分寸也挪動不得。

  而對方的長刀,已呼嘯著橫砸到我頰側。

  離我最近的棄善,尚在三丈之外。

  「嘶」

  極輕的一聲,有如潛伏在暗夜雨林中的毒蛇,悄悄的對路人吐出細紅的長舌。

  那持刀的禁軍侍衛,突然血肉橫飛的倒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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