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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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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經之處,屏風裂,香幾碎,香爐被擊扁,丹陛被踩塌。 扯下所有明黃繡龍帳幔,往地上一鋪,我盤膝而坐,調息因心神波動而漸趨紛亂的內息。 等下也許還有硬仗好打,我得積蓄精力,保持精神。 真氣運行一周天,我忽然心中一動。 冥冥中似有警兆。 霍然睜眼,我的目光,如電飛速掃射一圈。 黑暗沉沉的大殿,所有事物都籠罩在夜色裡,安靜無聲。 然而心中那抹異樣揮之不去,我按緊腰間照日,無聲站起。 目光緊緊盯著殿東南角,一處銅鶴後。 那銅鶴細瘦,似是根本不可藏得任何人或物。 我微微一笑,走近,伸手,緩緩按向銅鶴肚腹。 將觸未觸之際,白影一閃。 微帶腥臊的氣息,兜頭撲下。 半空中那白影靈捷無倫,身形閃動間銳光連閃,森寒的厲風便直襲我咽喉。 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不進反退,流水般退後數丈,仰頭,呼道:「出來罷。」 一聲輕笑。 比春風媚,比春水蕩漾,比春光攝人心魄。 殿側東南角的橫樑上,突然現出紫衣逶迤,長髮如雲,絕世風姿的美人,正以手指托著弧度優美的下巴,微笑下望,見我看他,修長雪白的手指輕輕一招。 雪色雲奴,立即電射入他懷中。 他笑著,向我眨眨眼,神情若豆蔻少女,偏偏眉梢眼角,風情妖孽。 我亦淡淡一笑:「稀客稀客,真是萬萬沒想到,賀蘭教主竟然會出現在奉天殿內。」 他宛然道:「有什麼稀奇的,你家這皇宮,我住了很久了。」 「哦?」我詫然道:「我看這皇宮未見得比得上大紫明宮富麗堂皇,教主怎生這般偏愛,屈尊住許久?」 他憂傷的歎息,神情我見猶憐,「沒辦法,我沒地方住了啊,我的大紫明宮,給我的好侄兒搶啦,,看來看去,也就皇宮勉強能呆人罷。」 我由衷惋惜:「是嗎?真是可惜。」 自發現他,我一邊和他胡謅,一邊不停悄悄變動腳下方位,然而我絕望的發現,我無論怎麼變化,都逃不脫賀蘭秀川氣機鎖定的範圍。 他強大的真氣在現身的那一刻,便全數放出,籠罩了整座大殿,別說我一個大活人,就是一隻蒼蠅,只怕也難以進出。 這個魔頭在這裡,等下我要怎麼出去? 我心中掂綴,目光卻一刻不停鎖著他的神情,發現賀蘭秀川雖然也漫不經心和我胡扯,然而神情心不在焉中隱有戒備之色。 我疑慮頓起,想起以我的武功,似乎尚不足以令賀蘭秀川以真力滿布身周的如此戒備, 他,在防備誰? 想起他方才說的話,我若有所悟。 退後一步,我道:「兩位真是好興致,竟然約在奉天殿會晤?恕我另有要事,不陪了。」 說完轉身就走。 我寧可出去面對未知的境況,也不想捲入賀蘭家的紛爭裡。 尚未全轉過身。 一人道: 「外面雨大,你又沒帶傘,我借衣給你,可好?」 我停下腳步,抿緊嘴,回身。 幽暗的大殿似是突然亮了亮,雨橫風狂裡,賀蘭悠輕衣緩帶,漫步而來,銀袍金冠,長眉鳳目,笑容溫煦,一轉目間似可抹滅這深夜宮城淒風苦雨,還以朗朗晴空豔陽天。 我卻知道,相信他的笑容,還不如相信父親的許諾。 他笑看著我,聲音溫和的抖抖衣袖:「廣綾精織衣料,摻入雪山蠶絲,不染污濁不畏水火,價值每匹七百五十貫,抵十個七品官員的俸祿。」 這話,依稀當年,湘王宮前,解衣少年。 我眸光一暗,隨即退後一步,淡淡道:「好意心領。」 然而這一退步我才發現,賀蘭秀川的強大真力令我舉步維艱,想起剛才賀蘭悠進殿時的若無其事之態,我心中暗驚,記得當年初見,他武功雖一直在我之上,但也不致於相差太遠,如今看來,他卻已將和賀蘭秀川分庭抗禮,這武功進益也實在太驚人了。 這其中固然有我這些年一直風波不斷,牽扯精力心神,無暇好好修煉武功以致退步的原因,但賀蘭悠進益神速,定然也有其原因。 正在思量,卻見賀蘭悠聽我拒絕,毫無意外也毫無笑意的一笑,便不再看我,轉過臉去對著賀蘭秀川淡淡道:「叔叔,這是你我之事,你又拖著她不放做甚?」 賀蘭秀川懶懶以手梳發,笑道:「好侄兒,我不這是為了你嘛,你臉皮薄,我便幫你留住佳人呀。」 賀蘭悠恍若未聞,只上前一步,手一攤,溫和的道:「叔叔不必多言罷,還是早些拿來的好。」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覺得他今日有異往常,不若平日溫柔和煦,反倒有些急躁,似是有些事不願人知道般,不想多說的模樣。 賀蘭秀川笑盈盈:「拿來?拿什麼來?」 賀蘭悠抿嘴不答。 「好侄兒,你這樣不行的,」賀蘭秀川笑意越發鮮明,「你這樣怎麼能抱得佳人歸?什麼都不讓她知道,白白為她奔波辛苦,然後看著她在別人懷裡……」 「呼!」 銀光一閃,賀蘭悠衣袂帶風,風聲剛起人已到了賀蘭秀川身前,橫掌一拍,生生堵住了他下面的話。 賀蘭秀川紫影一閃,笑意不減,於明滅掌風裡繼續聲音寧定:「哎喲我的好侄兒,我這是幫你你也不領情?你為了幫她解紫魂珠禁制奔波費心了這許久,甚至答應放棄對我的追殺以圖交換……哎呀你這是做什麼……嘖嘖……好狠的侄兒……」 他笑意曼然,於漫天銀影之中輕捷穿梭,言辭便給,只是神情間並不似語氣那般輕鬆,顯見得也不敢太小覷賀蘭悠。 我怔怔後退一步。 又一步。 然後絆到門檻。 竟一絆跌坐了下去。 一時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滋味。 似喜似悲,似傷似慰,似蒼涼似感慨,似無奈似惆悵,幽微激烈,難以盡述。 那一番波濤洶湧,驚浪拍岸,勝過殿外不曾停息的暴雨。 然而良久後,我只能,悠悠一歎。 站起身,我看著那猶自拼鬥的叔侄二人,道:「賀蘭教主,多謝費心,只是紫魂珠禁制,我會自尋他法,還請賀蘭教主千萬不必因為我有所退讓,我當不起。」 言語出口,便見背對我的賀蘭悠身影忽然微微一顫,密織如網的掌風頓現一隙,賀蘭秀川見機不可失,一聲長笑,手掌紫光暴漲,便向賀蘭悠露出的空門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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