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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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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是輕輕的,若無其事的微笑,安慰我:「沒事,賴你砍的快,終究沒完全廢了,能動的。」 甚至平靜的轉動手腕給我看,當我沒發現他在暗暗咬牙。 我手一探,阻止了他逞強的自虐,歎道:「若是艾綠姑姑在……她最擅長外症針刀之術……可惜她還在子午嶺,或者遊走天下照管著她的青樓酒肆生意,哪裡會……」 我的話突然如被刀鋒齊齊割斷,整個人僵在那兒不知動彈。 半晌我吃吃道:「沐昕,掐我下,快掐我下……」 沐昕奇怪的看過來,墨眸裡搖曳笑意,他沒有動,倒是身邊伸過來一隻柔荑,惡狠狠的掐在我手背上。 「啊!」我怒叫,「方崎!你這是掐還是砍?有你這麼狠毒的女人嗎?」 方崎笑盈盈攤手:「不過應郡主所求矣。」 我瞪她一眼,懶得和她羅唕,一踢馬腹,張開雙臂,樂呵呵沖向前方城門前戰立的人群沖去。 「師傅!姑姑!流霞寒碧!我想死你們了!」 *** 客棧內,艾綠姑姑收回了按在沐昕腕上的手指,微微出了會神,收起了插著針刀的布包。 我心一沉,急聲道:「姑姑,怎麼……」 沐昕輕輕拍了拍我的手,給我一抹安慰的笑容。 姑姑思索了一下,道:「筋脈斷損嚴重,若是只想接續了日常使用,我當可做到,至於動武,只怕便難了。」 我怔怔道:「人體真氣流轉,自成一體,若是左手筋脈不通,武功必定大損,姑姑,你是杏林妙手,萬請想想辦法,務要使他恢復才好。」 艾綠姑姑瞟我一眼,微笑道:「果然丫頭大了就心生外向,也不管我有什麼難處。」 我聽得這話有因,喜道:「姑姑有辦法?快說快說,任是何等難處,我也定能做到。」 姑姑沉吟了下,道:「你且莫急,這難處也不是你能辦到的,接續筋脈有一樣藥引,是此中聖藥,名四葉妖花,分子母二花,此花十年一開花,生於極寒極熱處,我手中有子花,待得過三年逢著花期,我憑著子花去尋母花,屆時才能徹底治好他的傷。」 我失望道:「如此還得等三年。」 艾綠姑姑笑道:「你心也太貪了,須知萬事天意有定,操切不得,對了,我下山時,老爺子說你小時候武功沒練好,本事又差,所以容易吃虧,要我帶了點東西給你,你自己去看看罷。」說罷取了一個盒子給我。 我打愛盒蓋,當先一方紙箋龍飛鳳舞:「素兒,臭丫頭,外公前日搬弄書房,密室灰堆裡掃出一本丟了好久的書來,想來是你小時候溜進去偷翻傳奇話本,見到秘笈亂扔所致,你這丫頭膽大妄為,把我的寶貝扔去墊桌子腿!現罰你把這秘笈好好融會貫通,改日我來考校你,練錯了,我就揍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吐吐舌頭,嬉笑著繼續往下看,「外公老了,近來遊膩了山川,也呆膩了山莊,想著將來出海,看看大明帝國之外域外各國的景致去! 算算日子,左不過這幾年,待得太白入太微之時,外公自當攜有緣人放舟而去,從此逍遙快哉!」 我神色一緊,外公什麼意思?太白入太微?難道這江山當真要換主?還有,外公要離開? 「我即去,山莊諸傑,天下暗衛,我經營多年的商國勢力,自然統統便宜了你,如今遭逢亂世,征戰天下,你身邊沒有助力,我也不放心,留你一人在你那如狼似虎的爹那兒,我連覺都睡不著……將來他們都會下山跟你,現在我先讓艾綠來幫你,她有銀子有醫術,你開心不?」 「還有你那兩個丫頭,整天念叨著你,老爺子我煩死了,一併打發走了清淨!不過你楊嬤嬤老了,這兵戰之地,她就不用來了,待得大事底定,你記得來看看她,你可別誤認為我在暗示你來看我,我用不著!我好得很!」 我含淚笑看著嘴硬得死不認賬的外公畫下的鬼畫符,發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將絹書折了,翻了翻盒子裡的銀票田產地契,半晌噝的吸了口氣,喃喃道:「富可敵國。」 又去翻最下面的所謂「秘笈」,笑道:「沐昕,若真是好東西,不如你先練了,也好補償你這幾年的缺陷……」話音卻在看到書冊時突然頓住。 再熟悉不過,空白紙頁,紫色封面。 我一把抓過,呼啦啦一陣亂翻,翻到中間,呆了一呆,將書放下,緩緩歎了口氣。 洩氣的向椅上一倒,我苦笑道:「外公什麼意思?把不破拈花指訣給了我?還叫我練?難道他一點也不知道賀蘭氏為這勞什子的玩意鬧得血流成河屍橫遍地?」 艾綠姑姑永遠毫無波瀾的微笑,指了指指訣,「老爺子說了,這東西給你了,愛怎麼辦,由著你,他絕不過問。」 我怔了半晌,將書往沐昕面前一遞:「你要不要學?」 沐昕看也不看一眼,扭過頭去,目光間深惡痛絕。 我又對躺在梁上的近邪望瞭望,他給了我極其堅定的一個字:「不!」 我啪的合上盒蓋,怒道:「你也不要他也討厭,我管它做什麼?就放在這裡,我倒要看看,我不管老頭子能拿我怎樣!」 一屋子的人沉默看著我發怒,面無表情。 過了會兒,我訕訕的把盒子遞到近邪面前:「師傅,勞煩你,幫我改造下這鎖……」 *** 建文二年五月,一路輕裝疾馳的我們,趕回了北平。 之前父親和南軍已交戰一場,白溝河初戰,父親在蘇家橋宿營時恰逢遇上先鋒平安的隊伍,平安作戰素有武瘋之稱,他一遇見父親,便沖入軍中大砍大殺,勢如瘋虎,北軍見慣了李景隆率領的南軍懶散柔弱的作戰作風,哪裡料得到這般的勇猛,一時不防被殺得紛紛潰退,郭英同時在北軍必經路線上埋下火雷,炸得人仰馬翻,父親被迫「從三騎殿后」,硬是大敗而歸。 夜宿客棧時我和沐昕討論接下來的決戰,兩人一致推定,父親善出奇兵,攻敵之側翼,若是對方僅有李景隆倒也不失為一良策,但是平安既在,父親一舉一動俱在算中,只怕偷雞不著反蝕米,北軍此次危矣。 我記掛著去年埋下的暗著,此次若危殆,興許還能救父親一次,連日來策馬驅馳,不下馬背,終於在決戰之刻,趕回了白溝河。 乍一見到戰場境況的同時,我倒抽一口涼氣,手一舉,令楊熙暫緩將不死營投入戰場。 父親果然中計,他定然在意圖側攻中軍左翼時遭到對方反噬,被人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反抄了自己側翼,斷了後路,退回河堤時又被瞿能和另一名將領圍困,兩人都極其勇猛,且擅用兵,亂戰之中尚能重新編整隊伍,死死圍困北軍,父親戰至披襟散發,鐵甲血染,背後箭囊重箭已空,手中長劍血跡斑斑,已生生砍斷了劍尖。 他身邊護衛早已死絕,死狀猙獰零落一地,燕字大旗歪倒在地,旗下遍地北軍屍首,血流橫渠,慘不忍睹。南軍高呼「滅燕」和北軍兵士們裹挾成團戰在一起,噗噗之聲不絕,長槍利器貫入血肉之軀時發出的聲音和被巨力折斷的聲音傳出老遠,馬上的騎士和地上的長槍兵同聲慘叫,人仰馬翻,血花四濺,揚在空中的鮮血還未落地,新一輪的馬蹄已將跌落的戰馬和人體毫不留情地踩踏在地,再狠狠一槍,響起沉悶噗聲,和士兵淒厲的慘呼聲。 苦戰中父親茫然回頭,絕望的雙眼掃視一圈後突然定住,他看見了我們。 我對他微微一笑,做了個「放心」的口型,示意不死營從相對比較薄弱的右翼進去,先保護王爺,對近邪點點頭,取過沐昕遞來的翠玉笛,就唇。 一縷幽音,如冰水,濺入熱鍋般的沙場,輕而清晰,執拗的鑽入早已為我種下魔音的士兵的耳朵。 為了確保能夠使戰場上人人都聽見天魔曲,我使上了剛剛恢復不久的真力,笛音若有神魔附身,迤邐散開,沉沉罩上每個人的心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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