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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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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我微微沉思,沐昕想必還有點不願欠賀蘭悠人情的意思吧?是以不肯開口親認。 賀蘭悠含笑瞟了沐昕一眼,目中神情難明,但是很快轉過頭去,繼續道:「王爺,說來慚愧,在下心思說到底不那麼光明磊落,在下想為難為難沐公子,所以這次特意選擇跟隨王爺大軍回城,立於主軍大旗之下,就是想看看被郡主推為勇烈的沐公子,是否真敢在王爺虎威和萬軍逼視下,開弓搭箭,踐行賭約!」 他深深長揖:「總之是在下心思暗昧,故意設計,致沐公子為千夫所指,也險置王爺及郡王於險地,在下願領責罰,還請王爺莫冤枉了沐公子。」 父親深深看著他,目中光芒流轉不定,半晌緩緩道:「如果本王沒記錯,那箭,似是向著高煦去的。」 賀蘭悠神色不變:「王爺不妨回想下,當時我在何位置。」 當時賀蘭悠就在朱高煦身邊,父親自然記得,沐昕射箭時,相隔高高城牆,距離又遠,驚嚇又甚,射出的箭又被賀蘭搶先劈開,是以如果要一定說沐昕射的是僅靠朱高煦的賀蘭悠,倒也不是完全說不通。 父親仍在沉思,又道:「但那一箭……」 賀蘭悠立即露出慚色:「在下自恃箭術超凡,過於托大,竟未能完全接下箭來,險些誤傷郡王,現在想來依舊慚愧不已,是以王爺若降罪,在下毫無怨言。」 他第三次向我施禮:「還請郡主代為相謝令師解圍之恩,若非他及時出手,在下可就真的因一己私心,鑄下大錯了。」 我客氣的回禮:「是,定代賀蘭公子轉達,不過以賀蘭公子裂箭之勢,來箭後力已疲,就算萬一接近郡王,也不致有性命之憂。」 我這是睜眼說瞎話了,但是這裡除了我和沐昕,誰真的瞭解穿日箭的威力?賀蘭悠也許知道,可他自然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父親看了看我,又看向賀蘭悠和沐昕,突然問沐昕:「你先前為何一直不說?」 沐昕微微垂目一禮:「為全郡主清譽令名。」 眾人俱都點頭。 他們本已信了七八分,如今聽沐昕這言簡意賅卻一語中的的一句,更是再無疑慮——我畢竟是未出閨閣之女,王府待嫁郡主,這般兩位男子為我爭風吃醋上演全武行之事,說出去終究是不大好聽。 在他們想來,若不是被逼到燕安殿剖白,只怕沐昕和賀蘭悠就是為了我,也不肯輕易張揚的,難怪沐昕先前寧死也不肯明說。 我盯著父親,注意著他的反應,自己清名有損也無所謂,反正賀蘭悠被我逼了一回,他這不吃虧的性子,自然會回戈一擊找點利息,而這個理由,我細細推敲了一番,覺得父親當可信上幾分,他是瞭解賀蘭悠的,這般陰邪行事,確有幾分他的風格。 父親的眉頭皺成深深的結,良久,點了點頭。 我心一松,呼,大功告成! 父親這一點頭,別人還不怎樣,朱高煦丘福等人,霍然變色。 父親也不看他們神情,只沉聲道:「如此說來,確是誤會,賀蘭公子和沐公子,皆對我北平有功有恩,既然不是謀刺大罪,自當揭過,只是你二人行事放縱,還望日後善加約束。」 父親這話,等於明白為兩人開脫了罪責,我輕輕舒一口氣,有了這燕安殿上,賀蘭剖白,眾將作證,燕王親口認可開釋,沐昕以後是走是留,都不會再有被報復的陰影,今日行險之目的,總算達到。 然而卻有人不肯放過大好良機。 此時氣氛微松,婢子們正在給各位將軍上茶,我和朱高煦坐對面,那紅衣婢女行至他面前微微一頓,我心中警兆突生,微偏頭看去,卻被她身子遮住視線,再想看時,那女子已退下。 然後便見朱高煦目光大亮,臉上掠過一絲極細微的喜色。 我一驚,頓覺不好,連忙站起,向父親笑道:「父王,既然誤會解開,你海量雅涵,那我們也就不……」 「慢著!」 出聲的果然是朱高煦。 他慢慢站起,斜眼盯著我一眼,隨即轉開目光,向父親一揖:「父王,請勿聽信奸人之言!這絕不是個誤會!」 本已舒了口氣的眾人,立時又緊張起來,紛紛挺直腰背,目光在我們幾人身上轉悠不停。 父親頓了一頓,他緩緩轉目看了朱高煦一眼,這一刻他目光暗沉難明,聲音也微帶疲倦:「有何不對?」 朱高煦迎著父親目光,側臉偏向我,滿面陰狠獰笑。 「如果他們只是依約比箭,那為何城樓之上的二十守兵,全數被沐昕殺死?!」 第九十一章 鐵騎千重只似無(四) 我驚的猛立而起。 衣袖拂過幾面,帶翻茶盞,茶汁濕了我半身也未察覺。 怎麼可能! 當初我上城樓時,那些守兵都只是被點了穴道! 心念一轉,渾身的寒意,立時如雪降冰生,凜凜的罩了下來。 為了擊倒我,殺沐昕,他們對無辜的士兵下了手! 只是因為私欲舊仇,因為我這個令他們不滿的小小存在,便以那許多剛從大戰歷劫得生,拼死血戰為他們守衛藩土的無辜士兵生命作抵! 心瞬間寒到極處,徹骨的冷翻卷上來,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已經失去了溫度。 隨之而起的是雄雄怒火,燎著我全身。 只是一己之仇,為何要牽扯這許多生命枉死! 這些人,除了記掛自身權位榮華,何曾有悲憫之心?何曾有大義風骨,何曾有百姓蒼生? 對面,沐昕的目光看過來,比我的心還冷上幾分的目光,他並無明顯的怒色,可從那比平常更為明光璀璨的雙眸可以看出,他也動了真怒。 賀蘭悠轉過頭來,注視著我,他衣袖飄拂,神態依舊曼然,死二十條無辜生命,他不會介意,被栽贓陷害的不是他,他也不會關心,然而他鳳眸裡幽暗難明的光流蕩如汁,深水般烏黑不見底,竟令我也不自覺錯開目光。 父親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眯著眼看著朱高煦:「死了?」 語聲森寒。 朱高煦竟也為這冰冷的語調驚得一縮,隨即重振旗鼓,亢聲道:「是!一招斃命!沐昕如果只是要比箭,為何枉殺無辜?」 我冷笑一聲:「郡王,你進這大殿有時辰了吧,為何一直不提此事,到現在才說?」 朱高煦甚是狡猾:「此事原本就是證據確鑿,我想著就算不說,沐昕也是如此定罪,不曾想父王竟為你等夥同蒙蔽,為不致使元兇首逆脫逸法外,給父王安危和北平大業埋下隱患,自然要將他重重罪惡盡皆伏稟父王!」 他怒氣衝天的站起,走到殿中,手一揮:「來人,拿下!」 燕安殿守衛轟然應諾,立時就上來一個小隊,圍住了沐昕,精鋼打造分外鋒銳的刀尖向內,如散開的白色菊瓣,齊齊對住沐昕。 殺氣凜冽如鋒,自那些神色如鐵的衛士身上散發,重重逼向被圍困的沐昕。 朱高煦說著話,我在一邊緊張沉思,雖然不知道是誰下的殺手,但既然動了手,必然不會留下後患,那些士兵屍體,只怕已被做了手腳,定不容我等有辯駁餘地。 除非…… 眼見朱高煦如此跋扈,不殺沐昕誓不罷休,我心一狠——也罷! 正要開口,卻聽人叢圍困中的沐昕淡淡道:「敢問郡王,你可看過屍體?」 朱高煦轉了轉眼珠,堅決的道:「自然。」 「如何死法?」 「一掌斃命。」 「是何掌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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