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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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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身而起,打算去看看此乃何許人也,近邪即已傷了他,就絕無可能再逃開。 剛掠上屋脊,我突然愣住。 只見那身影微一踉蹌,卻立即穩定如常,隨即,雙袖一卷,突然平平而起,如同一隻銀色飛鳳般,輕若柳絮,飄若流雲,身姿優美如破空一舞,飄渺超然,承載溶溶月色,飛越長空。 我眼見他看似緩慢卻迅捷的消失於月色深處,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旁風聲呼的一響,近邪已在身側,雖然面無表情,然而我依然從他眼底發現一絲驚訝。 我挑了挑眉,看著近邪。 近邪皺了皺眉,看著我,然後,哼的一聲離去。 我知道近邪生氣了,這許多年,他還沒遇見過對手,今日被我如此擠兌,以他的桀驁性子,定然遲早要找回場子來。 次日清晨,父親早早的來問我,考慮得如何? 我頂著發青的面色,捂著嘴哈欠不斷,昨晚為了避免女人們精力過剩,告別的時候拉著我哭——我最怕這個,硬拉著她們打了一夜的雀牌,又放水讓楊姑姑贏了許多,一直殺到天亮,才放她們去睡覺。 至於我自己,一夜無眠,又要花心思岔話題又要花心思送銀子,真的很累的。 楊姑姑天亮的時候數著銀子回房了,硬拉著寒碧流霞,臨走的時候有意無意說了一句:「小姐,包袱給你打理好了,你出門在意些,不要只顧著淘氣,我等著你送新鮮玩意給我們呢,比如聽說那個江南的什麼花樣水上燈。」 我苦笑,山莊的人,一個個狐狸似的,尾巴掀一掀,就知道你要布什麼迷魂障。 艾綠姑姑一向不多話,微笑數完了銀子,一臉歉意的看著我:「辛苦你了,能輸得這麼恰到好處也真不容易……姑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你拿著玩。」 我眉開眼笑抓過來,小心翼翼纏到自己手腕上:「謝謝姑姑,我會記得給你買蘇州最出色的絲線的。」 艾綠姑姑笑得和氣:「我想最好不要指望你記得帶絲線,如果是點心糖食還可能些。」 現在我對著日光,反復轉側照耀著手腕上那條銀絲,心情大好,對父親的問話也稍稍減了些不耐:「跟你下山啊。」 父親大喜,急忙命人備車牽馬,生怕我半路反悔似的恨不得立即出發。 事實上也沒人出來送別,該說的該做的,山莊的人都在夜裡做完了,我想,這些奇怪的人,想必是不愛在陽光下面,外人面前,表現自己最真的情緒吧。 簡單吃了些東西,我爬上馬車,揮揮衣袖,便離開了自己生活了7年的山莊。 *** 父親的車子極其華貴,真正的寶馬香車,舒適實用兼具,連車夫都年輕清爽得很。 我拒絕和任何人同車,並對著那個一瘸一拐的徐景盛笑了笑,他立即精神煥發的向父親要求騎馬下山,傷員既然都不計較,父親也無可奈何,自騎了馬,隨我下山。 到了半山,機關漸無,我微微一笑,從車廂裡探了頭出來,提起裙裾,坐到車夫身邊。那小子見我突然坐到身側,嚇得手腕都不聽使喚,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我側頭看了看他,輕輕取過他手中已快要掉落的馬鞭,然後,一腳將他踢下車。 那車夫驚呼未起,已利落的一個滾身而起,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個練家子。 身後,驚呼與馬蹄聲同時響起,父親及他的隨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急急策馬追了上來。 我揚頭,揮鞭,感受急速奔馳時風吹起長髮的舒爽愜意,夏末清風裡,我朗聲長笑:「想他腰金衣紫青雲路,笑我燒丹練藥修行處,我笑他封妻蔭子叨天祿,不如我逍遙散淡四海住,倒大來快活也末哥!倒大來快活也末哥!」 *** 一路快馬驅策,不多時便到了山下,畢竟是四駕馬車,父親他們如何追得上?我將馬車驅進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山凹,馬鞭啪的揮出一個鞭花,笑吟吟輕敲車底廂,「下面這位,天亮了,可醒否?」 第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 一路快馬驅策,不多時便到了山下,畢竟是四駕馬車,父親他們如何追得上?我將馬車驅進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山凹,馬鞭啪的揮出一個鞭花,笑吟吟輕敲車底廂,「下面這位,天亮了,可醒否?」 沒有動靜。 我挑起眉,還在裝樣?以為我說著玩呢?早在我上車時,便發覺這馬車設計精巧,另有底廂放置雜物,大小正可容得一人,當然會略微狹窄些,不過如果那位不請自來者擅長縮骨,自然不是問題。 車底有隱隱血痕,想必是那人潛入時留下,我早已打定主意騙走父親這輛上好馬車,自然不會聲張,如今四野無人,正好攀攀交情,說不定,還是「舊人」呢。 馬鞭再次清脆的敲擊在廂底:「喂,你不出來也成,那我只好把車趕回山莊,請你看得上的人親自相邀了。」 這次的沉默很短,稍傾,廂底有了動靜,一隻著銀色衣袖的手緩緩伸了出來,攀住了廂沿,我看著那只手,手指纖長,瑩白如玉,即使是簡單的動作也自成優美之姿,心中忽然一動。 那手微微用力,然後,我看見一人慢慢探出頭來,他低著頭,不見容貌,然滿頭長髮黑亮如緞,柔軟披瀉於肩頭,然後,他抬頭,對我溫柔一笑。 那瞬間我覺得漫山的花都黯了一黯,漫天的光都亮了一亮,風好像是從遠山奔過來的,到了這裡便累了,舒緩作舞,繚繞盤旋,天地間很寧靜,寧靜裡綻放出絕世的容顏之葩。 是他,昨夜丹房的不速之客,不曾想,竟是如此年輕的少年。 那少年笑咪咪,柔和如同春風的打招呼:「喂,你好呀。」 我看著他一邊招呼一邊風度宛然的從馬車底鑽出,銀色長袍點塵不染,優雅閒散得像是仙人下降,正款款自流霞飛雲中微笑落足,以慈和而寬容的悲憫,高貴的踏上這一方塵世水土。 哪有半分馬車底躲藏,輾轉不得的狼狽苦楚? 心中一動,再一緊,突然有點茫然的感覺,仿佛這一刹,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然而又不知那是什麼. 卻將那一絲奇特感受瞬間掩了,也笑咪咪:「你也好呀,不知貴客光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他繼續笑,如月的風姿裡帶點嫵媚般的害羞,然而卻毫無女子胭脂氣,依然是魅而秀的氣韻卓絕:「客氣客氣,原是我的不是,不請自來,也未曾知會主人一聲,還請小姐海涵。」說罷長長一揖。 我甩甩馬鞭,笑盈盈看他:「您太謙了——哦,馬車底狹窄簡陋,不知可令貴客不適否?」 他笑,試探的看我:「倒也尚可……不過若能換個地方,也許更好些。」 「哦……」我點頭,沉思有傾,那少年微笑看著我,靜靜等待,毫無不耐之色,半晌我才說道:「車底自然非待客之所,當請貴客上車來才是。」 說罷故意頓了頓,等著看那少年急不可耐的上車,我眼尖,早已發現他笑容下的疲憊之色,他受了傷,定然急需休整,我等著他入我彀中,沒料到這少年竟然定力非凡,聽出了我語中未竟之意,一動不動,眼底的微笑甚至深了幾分,山風拂動他衣袂,他安靜得象尊雕刻于崖壁的美麗浮雕。 我突然有些索然和煩躁,瞬間失去了繼續戲耍的興趣,冷冷道:「話雖如此,然你我素不相識孤男寡女,怎可陌路同車?何況此間山路僅通一處,閣下定然是從那裡便一路跟隨到此,如此說來,昨夜丹房惡客,便是你了,我不殺你,已是優遇,若再請你同車,豈不笑話?」 那少年毫不動氣,深深看著我,嘴角一抹魅惑的笑意:「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小姐。」 「我卻不曾低估我自己。」我笑,馬鞭一指車下:「兩條路,任憑閣下選擇,一是走下山,我知道你武功不俗,懶得費力氣捉你,只好請你自便。另一條,你還是回到你剛才呆著的地方去,但你必須把你的身份來意告訴我」 轉目看了看四周,我笑吟吟提醒:「說明一下,此地機關甚多,以閣下之武功,若在平日,倒也未必畏懼,然而現在,要想憑兩條腿走下山,只怕不比昨夜從山莊中逃出來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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