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一五一


  甯晉早已圍著著桌子瞅,一面嘖嘖歎道:「丫頭,想不到你這麼會做菜,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舉薦你當捕頭,該讓你當禦廚才對。」

  「禦廚?」莫研顯然不屑一顧,「那也得瞧我願不願意。……耶律大人,你是客,請坐上座。」

  「其實莫姑娘不必如此客氣。」展昭極力平平道。他此時才得知這一桌的菜肴竟都是莫研親手做來,心底倍覺溫馨。

  莫研聽這話,臉色微變,不滿地瞧向他:「耶律大人,你是知道我已和展大哥成過親,怎得還叫我莫姑娘?」她分明記得當年在雁歇鎮,他早已改了口喚自己為展夫人。

  「……」展昭語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幸而甯晉在旁冷哼一聲:「看吧,這丫頭毛病又犯了。你……」他用筷子點點展昭,「不用理她,就叫她小七好了,我們都這麼叫她。」

  莫研奇怪地盯了他一眼,回身拿了酒壺,除了趙渝,給各人都斟上酒,方才在展昭右側坐下。

  趙渝因還病著,本就胃口不好,略略挾了幾筷子素菜在碗中,入口時覺得酸甜適口,甚是開胃,便笑道:「小七你的手藝當真是不錯,比咱們大同館內的廚子做的還好吃。」

  「公主你喜歡,就多吃些。」莫研笑道。

  「這拌菜做得尤其好,」趙渝微微笑著,隨即輕歎口氣,「若是展昭還在世,也是個有福之人。」

  這話說得展昭心中抽痛,挾菜的筷子幾乎拿不穩,目光定定地看向莫研。

  莫研倒未見有傷心之色,反而笑道:「大哥以前就說過,他說我做的菜比咱們京城裡醉仙樓的還好吃。……耶律大人,你嘗嘗這個,這山藥青筍炒羊肝用大火爆炒出來的,與你們這兒做法不同。」

  展昭還未挾,倒是甯晉先挾了一塊放入口中,嘗了嘗,搖頭晃腦道:「還不錯,不過就是放的酒不對味,要是用中原的黃酒,味道會更好。」

  「誰說不是,」莫研也有些懊惱,「可惜這裡哪裡找黃酒去。」

  展昭吃了一塊,輕道:「我覺得味道很好。」

  聽他如此說,莫研自是歡喜,又連連指點幾個菜請他嘗。倒是趙渝在旁,覺得他比起素日似乎溫和了許多,偷眼望他,卻又看不出什麼來。

  當年在雁歇鎮一事,甯晉從未聽莫研說起過,其實心中極想知道當初詳細情形。當下幾杯酒下肚,他趁著酒興,便問展昭道:「當年你在雁歇鎮是如何救下展昭?小七後來又與展昭成親,這中間究竟是怎麼回事?耶律兄不妨說來聽聽。」

  聞言,席間幾人都不約而同或暗自、或在面上微微變色,理由卻是個個不同。

  雖然此事對於展昭所扮的耶律菩薩奴來說,與甯晉道來並無不可,但對於展昭來說,要自他口中重提與當年之事,更何況還是當著莫研的面,叫他如何說得出口。

  趙渝當年自己也是為耶律菩薩奴所救,但為保自己的清譽,此事除了展昭莫研,一直都無人知曉,旁人只道是展昭莫研救了她。便是對甯晉,她也緘口不談,更加不會提耶律菩薩奴的特殊身份。此時甯晉讓耶律菩薩奴說起當年之事,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為自己接骨、換藥,想起雨夜裡他抱起自己輕放到地上,猜測著他會不會也還記得這些,不由地面上便一陣陣地泛起紅來,竟隨手拿了旁邊的酒壺,自斟自飲了一小杯。

  莫研聽罷,卻是心中不快。她向來不喜自己的事情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資談,況且甯晉說話時語氣略嫌輕浮,對於一件對自己而言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不喜他這麼一副準備聽說書的模樣。

  最不相干的雖是吳子楚,可他面上亦附上些許愁容,生怕甯晉酒喝多了,又開始亂說話。

  第十二章

  席上靜了一會,無人說話。

  甯晉奇道:「怎麼,不能說嗎?」

  展昭微抿著唇,仰頭飲下杯酒,才淡淡道:「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趙渝的心先涼了半截,怔怔地在心中想,在雁歇鎮的那些日子,自己珍之重之,可原來對他而言,卻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她幽幽吐口長氣,不再看耶律菩薩奴,起身稱自己身子不好,不能久坐,便退了席。

  目送趙渝離去,莫研轉頭拿眼瞪甯晉,道:「瞧,連公主都不想聽,先回去休息了。我們習武之人運功療傷這些事,說了你也不會懂啊。」

  被她這般說,甯晉也不惱,微微笑了笑,道:「這些事,這些年……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懂麼?」遼國的酒比起中原來,自是烈了許多,他本就不是善飲之人,此時說話便已帶上了幾分醉意。

  吳子楚在旁,擔憂地望著他,眉頭皺得愈發緊起來。

  甯晉端起杯子,唇剛觸及,冰涼一片。他歎了口氣,一飲而盡,才低低道:「連酒都冷了。」

  「熱腸喝冷酒,點滴在心頭。」展昭輕輕道,他不知怎麼,就想起當初在清韻山莊時,也是象現在這般四個人坐在桌旁。

  「我哪裡是什麼熱腸,根本就是酒入愁腸愁更愁。」甯晉咕噥著。

  莫研笑嘻嘻地看向展昭,奇道:「原來你們契丹人也懂得這話。」不待展昭回答,她側頭想了想,「也對,你們契丹人整日騎馬狩獵,習武練箭,便和江湖中人差不多,難怪有此江湖豪情。」

  甯晉斜睇她,沒好氣地問道:「接下來,你是不是又想說,這種江湖豪情我是不會懂的?」

  「難道你懂?」莫研好笑道。

  「你若以為我不懂,我便是懂了也白懂。你若以為我懂,我懂還是不懂,又有何妨?」甯晉把一段繞口令般的話說得很順溜。

  莫研撓撓耳根,顯然沒聽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麼。

  展昭卻聽懂了,或者說,他早已看懂了。

  「莫姑娘,」他艱澀開口,也不管莫研聽了這稱呼如何皺眉,仍淡淡地說下去,「說起來,展昭已死了三年有餘,你實在犯不上再為他守下去。」

  莫研靜靜地側頭注視著他,良久,才開口緩緩道:「耶律大人,你救過我大哥,而且今天你是客,按理說,我不該對你有所衝撞。不過……」她頓了頓,語氣微微透著寒意道,「你也管的太多了吧。」

  本以為以耶律菩薩奴的性情,聽到這等話,早就該拂袖而去。可他卻不偏不倚地盯著她,慢慢道:「你以為你這樣做,展昭就會高興麼?」

  「就是啊……」甯晉居然還在旁慢條斯理地點著頭,慶倖終於有人說出了自己想說而一直不敢說的話。

  莫研輕咬著嘴唇,緊盯著展昭。

  「你們當日成親,何等草率,其實也作不得數。何況,你們也未有夫妻之實,你接著作你的莫姑娘豈不快活自在。我相信,這也是展昭所願。」展昭語氣淡然,似乎說得輕輕巧巧,實則胸中如冰侵炭焚,萬般苦痛難以言語。莫研來遼時日不會多,也許待她回宋之後,兩人便再無相見之日。以他的身份,像今夜這般相處的機會恐再難得,故而這番話要說出口雖是千難萬難,可他卻不得不說。

  「未有夫妻之實?」甯晉聞言愣住,瞪圓眼睛看向莫研,他還一直以為……

  看上去,莫研的牙根都要咬碎了。

  半晌,她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你怎麼知道我們未有夫妻之實?」

  「當時展昭尚有傷在身,我想他並非魯莽之人。」展昭明知此言傷她,卻仍舊逼著自己淡淡道來。

  此事被人這般明明白白道來,饒得是莫研,也覺難堪異常。

  「你太多事了,耶律大人!我與大哥之事,與你有何相干?」她騰地起身,怒容滿面道,「恕我不能相陪,這桌酒菜你吃完請自離開。」她因氣得頭腦發脹,只想著快些離開,走路也不怎麼留神,剛邁出一步,便被自己的椅子腿袢到,一個踉蹌欲摔下去……

  旁邊的展昭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她。

  他的手正握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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