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一四九


  她也曾讀過漢書,漢代時與匈奴交戰,每每匈奴人失利,單于便回營鞭笞遠嫁而來的閼氏出氣。雖想到時自己大不了還有一死,可又不甘心地要去思考,難道自己真的只有作為一份禮物的價值麼?

  燭淚成行,夜漸深沉,外間的枝椏被風吹得東搖西擺,一下一下一下打在窗戶上映出的孤獨人影。

  次日清晨,甯晉剛醒,便隱隱聽見有刀劍破空之音,心中暗自抱怨:「那個沒眼力勁的小子,不知道我甯王還未起麼?」

  他懶懶起身梳洗,余光瞥見吳子楚進來,便問道:「外頭是哪個兔崽子在折騰?好不容易能睡踏實些,倒叫它給吵醒了。」

  「是莫捕頭在練劍。」吳子楚回道,「這大同館地方小,比不得在京裡。這裡又是後廂房,就挨著後花園,所以沒法子。」

  聽見是莫研,甯晉低低罵了句:「這丫頭,起得倒早。」說話時,他臉上帶著三分笑,全不見有惱意,連靴子都未套上,披了狐裘便邁步出門去。

  後花園中,莫研僅著束腰單衣,一把銀劍在她手中,蛇般靈動。

  甯晉也不出聲喚她,在旁靜靜站著,對於功夫他是門外漢,也不懂她究竟使得好不好,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

  「她耍得如何?」他側頭低低問旁邊的吳子楚。

  「這個……」吳子楚笑了笑,評價不高,「還能看吧。」

  話音剛落,莫研就停了劍,朝他們這邊望來,白了吳子楚一眼:「我自然比不上你,不過又不是街頭賣藝,什麼叫『還能看吧』?」

  「你別不服氣,子楚眼界高,一般街頭賣藝的,還入不了他的眼。」甯晉笑道,看她練得滿臉通紅,氣喘噓噓,與昨日比起來自是有生氣多了。「你這一大早的,就在這裡折騰,還讓不讓人睡覺?」

  「習武之人,自須日日勤練不輟,一日不練,便會倒退數日,這個道理說了你也不懂。」莫研抹抹額頭上的汗,拾起旁邊衣袍披起來,不在意道。

  甯晉冷哼一聲:「說得倒好聽,在途中那幾日,我也沒見你拿過劍。」

  莫研理直氣壯道:「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才要加緊補回來。」

  「你還真是什麼都有理。」

  知她向來如此慣了,甯晉自然不會多費唇舌與她爭辯。

  兩人正說著,前邊有個侍女轉過假山朝甯晉走來,施禮稟道:「耶律大人差人來問,說是三日後便與殿下啟程往廣平澱,問公主可否一起前往,他才好準備車馬。」

  甯晉想都不想,便回道:「公主當然與我們一同前往。」

  「殿下,」吳子楚小聲道,「是不是要問下公主自己的意思?」

  「不必了,我的話小渝兒還不至於不聽。」甯晉擺擺手,自顧走開,口中嘀咕著:「還真有些餓了,也不知這裡的早食和京裡比起來怎麼樣。」

  他身後的莫研吳子楚對望片刻,心中皆有些奇怪:甯晉平素雖然也會端端架子,不過象今日如此這般霸道地替人做決定,倒是很少見,何況那人還是公主。

  甯晉何嘗不知道他們所想,自在中京見到趙渝獨自一人,而耶律洪基等皇族都在廣平澱,他心中便有些不快。故而他做此決定的其中原因,卻是不便與子楚等人明說。

  「小皇叔說我也得同去?!」

  趙渝聽了果然一臉遲疑,思量片刻,才道:「我病還未好,還是不去較好,待在這裡養病怎麼說也比在廣平澱好些。」

  「恐怕眼下耶律大人就已經備下你的馬車。」莫研撓撓耳根,「我想,甯王殿下這麼做也許有他的用意。」

  後半句話趙渝幾乎是沒聽見,僅僅聽了前半句她就怔住了:「耶律大人?這麼說,這次是他去接的歲貢?」

  莫研點頭。

  「那他……」趙渝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想問什麼,話說了一半便卡在口中

  「嗯?」

  自春天頭魚宴之後,算來自己已有大半年未見過他了,趙渝悵悵然想著。自三年前她自展昭口中得知耶律菩薩奴身份特殊,因怕引人懷疑,給他帶來危險,有旁人時她從不與他多談。大概是出於同樣的原因,耶律菩薩奴亦是如此,永遠都是冷冰冰的模樣。即便是在極偶然的情形,只有他二人時,他也是仍是那樣。他在替她療傷那段日子裡,看她的眼神,她再也未看過。

  有時趙渝會有個錯覺,她禁不住會去想,那個在雁歇鎮替自己療傷的男人也許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現在再也找不到的人。

  「公主、公主……」

  莫研看趙渝發呆,不明究裡,奇道:「你與耶律大人有什麼事麼?」她現在仍不知道耶律菩薩奴的真實身份,看趙渝神情,還以為趙渝與他有過節,所以不願與他同行。

  趙渝聽這話,愣了愣,誤會了莫研的意思,臉不自覺地泛紅,忙道:「連碰面的少得很,哪裡有什麼事。」

  「哦……」莫研卻想起一事,問道:「對了,耶律大人這幾年來是不是腿或腳受過傷?」她對耶律菩薩奴改邁左腿一事仍是不解,想來想去大概只有因為腿受傷他才會改變習慣,因此有此一問。

  趙渝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沒有吧。」

  「沒有。」

  莫研皺皺眉頭,猶自思考。

  第十章

  這日上午,耶律菩薩奴帶著甯晉等人去觀賞了皇家圍場。說是圍場,其實就是圈養些珍奇異獸的地方,幾乎沒什麼人會在這裡當真狩獵。平日裡除了皇室女眷們偶爾來此走走,便是接待些外使,讓幾個侍衛陪著外使打打野雞野鴨梅花鹿,博他們一樂,並不像真正狩獵般驚險刺激。

  只是甯晉看上去沒什麼興致,看著幾頭梅花鹿在鼻子底下晃來晃去,他就是提不起興致,倒是對身旁陪獵的遼人侍衛很感興趣,還借了人家的弓箭裝備來細看。

  「殿下若是不喜歡狩獵,稍後還安排了戲馬、摔跤。」文官熙和騎在馬上,隨侍一旁,陪著笑臉道。

  甯晉掃了他一眼,再轉頭看看落在後頭,那位仿佛不會說話冰雕般的耶律菩薩奴,心中暗道:「這一文一武的搭配倒是妙得很。

  假裝沉吟了片刻,他朝文官熙和問道:「有件事我倒想問一下,公主與耶律殿下大禮在即,可我看你們皇上和耶律殿下皆不在中京,那這大禮究竟如此操辦?」

  這話問得雖然溫和,但顯然已有遼人怠慢公主之意在其中,大冷天的,文官熙和聽罷硬是出了汗。趙渝在遼國確是未受重視,皇上與殿下只管她好吃好住,別的並不相問。連行大禮,皇上也嫌回中京太麻煩,決定就在廣平澱舉行。可這話卻是萬萬不能說與甯晉聽。若是言語間有差池,惹得這位甯王心中不快,回去與宋國皇帝嘀咕兩句,來年減了歲貢,自己可是有十個腦袋也擔當不起。

  這熙和還想回頭問問耶律菩薩奴的意思,無奈後者實在拉得太遠,只怕連他們說的是什麼都沒聽見。

  「大禮之事……皇上已下詔,大禮就在廣平澱舉行。」熙和故作輕鬆的笑道,「皇上說,我們遼人本就是遊牧民族,何處水草肥美就在何處安家,成親也是一樣。讓耶律殿下也不必拘於小節,就在廣平澱為他舉辦大禮,日後定傳為美談,為他人所效仿。」

  「……原來是這樣。」

  甯晉淡淡地應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熙和又忙補充道:「皇上還特地在廣平澱為耶律殿下和公主蓋了喜帳,豪華精緻,說是一定要比在宮裡行大禮還氣派。」

  他的話,甯晉恍若沒聽見,朝遠處張望了一番,撩著馬鞭道:「這裡沒什麼意思,你方才說還有什麼來著?」

  「戲馬和摔跤。」熙和趕緊道。

  「哦,那就先看戲馬吧。」

  「好好好,殿下您請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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