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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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分明明有什麼是不同了的,於是我明白,我該走了,所以有些事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尋了個藉口將青荇打發下去,我接過瀲手中的箏,那是他親手用紫檀木做成的,雖然做工算不得精緻,但畢竟用料極好,我輕輕撥了一下弦,銀色純淨幽深,於是抬眼看他,一笑開口:「是等我給它取名嗎?」 他含笑點頭,眉目柔和。 我深深看向他的眼睛:「你覺得『期和』二字怎麼樣?」 他的笑容一僵,沒有說話。 我站了起身,看向窗外:「我記得那一次父親興致來了,以御賜的鎧甲為題,要考教你們的詩文,幾個哥哥寫的都是捐軀赴國的慷慨之語,而你寫的是『功成班師回望處,不見人煙空見沙』。」 他沒有說話,沉默著走到我身邊。 我轉眸看他,輕輕開口:「瀲,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真正按著自己的心意生活,可是到了齊越,看到你如今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我能看得出來,天戀很愛你,你們也有了孩子,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過去,讓自己被仇恨束縛呢?我知道這場戰爭是你一手策劃發動的,不可以放棄嗎?」 「放棄?」他淡淡的重複了一句,唇邊勾出一個蒼涼而自嘲的弧度:「或許對你來說很容易,但對我而言,那是滅門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我靜靜看了他幾秒,然後不發一言轉身離開,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他拽住了手腕,驀然從身後摟住了我。 他的臉埋在我的發中,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種混賬話,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有可能是為了南承曜才勸我的,我就……」 我不著痕跡的想要掙開他,他卻沒有放手,於是我只能沉靜開口:「我沒生氣,你先放開我。」 他立刻依言放開了我,看我的眼神裡卻還是帶來些緊張。 我暗地裡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直視他的眼睛開了口:「我會勸你,不是因為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也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沒有從前的記憶,從我醒來,我就只知道自己是慕容家的人,即便是到了如今,在我心裡,你依舊是我最親的弟弟,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的眼眸深處,飛快的閃過一絲壓抑的光影,似要開口說些什麼,我卻並沒有給他機會,搶先一步開了口:「瀲,就像你所說的,灩兒已經死了,我身邊的親人也之剩下你一個,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在意你這個弟弟。其實想想,這個世間只有親情才最長久,所以,答應我,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也不會不認我這個姐姐。」 他的面色平緩了下來,就連氣息亦是沉靜,惟有一雙眼睛,深瀚如海,靜靜的看著我,帶了點淺淡的悲哀,並不做聲。 我本就沒有打算迫他現在就回答,我明白他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家破人亡二感到茫然,連帶對我產生了過度的依戀,現如今他自己尚看不清的情感,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我的離開而還原,他自小就聰明,我並不擔心。 我看著他靜靜開口:「其實我也明白很難改變你的決定,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些是情你應該知道。知道以後,如果你仍舊不肯放棄復仇,還是要讓自己背著這個枷鎖過一輩子,我不會再攔你。」 我告訴他,母親曾經讓我盜取密函的事情,而我拒絕了。 我告訴他,那一場謀反並不是莫須有,是慕容家與太子府共同策劃的,只是事情敗露以後,南承冕為求自保將一切過失都推到了慕容一族身上。 我告訴他,我最後一次見灩兒時,她對我說的話。 我告訴他,桑慕卿的真實身份和蘇修緬的猜測,無論他信與不信。 我告訴他,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與灩兒的性命,其實南承曜都曾盡力保全過,還有灩兒那個流落在民間的孩子。 在我長長的講述當中,他一直沒有出聲,表情複雜難測,我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輕聲開口:「你離開上京的時候我說過,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我風采所說的,或許你一時難以接受,但是我可以發誓,沒有半字虛言。現在,你還是堅持要興起這場戰事,讓萬千平民死傷離散,就為了你復仇的執念嗎?」 過了良久,他才再開口:「我承認,這場戰事是我一手謀劃挑起的,我當初並沒有想太多,為的只是——」 他的話語有些突兀的頓住,片刻之後才再開口,並沒有看我,只是以一種柔軟與堅定奇異的融合在一起的語氣開了口:「可是現在,這場戰事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整個齊越都在興全國之力而籌備,而我,也早已經不是南朝慕容瀲了,在南朝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是齊越收留了我,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天戀願意許給我一個家,我答應過她,要用這天下來回報她。」 青荇在庭院中央,早早的焚好了香,見我們出來,興沖沖的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好不好?清小姐要用哪把箏,青荇這就去抬去。」 瀲神色淡靜,提不起多大興致的樣子,青荇本也不見得有多想聽我彈箏,會這樣說,多半是為了他,可是如今見他這樣,不由得也是一愣。 我微微笑了下,對青荇道:「去吧,我們在這裡等著,就用你家少爺親手做的那把紫檀木箏吧。」 青荇眨巴著眼睛去看瀲的臉色,瀲卻只是極其緩慢的轉眸看我,眸光深靜而複雜,終究只是別開眼睛點了下頭,什麼話也沒說。 青荇將箏搬到亭中的時候,面色上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神色的,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缺能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了。 我對著他安撫的笑了一笑,然後走到箏前坐下,素指微抬,劃出《戰颱風》雄渾的音符。 瀲卻沒有動,不帶任何情緒的開口:「既然要彈,就換做《思歸》。」 我抬眼望去,他卻並沒有看我,逆著光,微垂著眼睫,表情看不真切。 我在心底長長一歎,轉了手腕,反指撥弦,一曲《思歸》,便自我指尖,綿延傾瀉。 「鐺」的一聲,是他的「湛盧」出鞘,劍光閃處,蛟若驚龍。 「九重天,意遲遲,手寄七弦桐,揮劍倚天高。四海平,六合收,獨醉笑沙場,杯酒酹長空……」 依舊是那一套鳳翔劍勢,劍意與琴心,依舊配合得天衣無縫。 箏撫到盡處,如天涯霜雪,寂寞無痕。 劍舞到極致,如斯人永隔,思意更濃。 「湛盧」的最後一招劍鋒凝定,我指下一曲《思歸》恰盡,相視的時分,他深深看我,戴著淺淡的悲哀,於是我本欲帶起的微笑,終究是驀然淡去。 「啪啪啪」的掌聲響起,我轉頭去看,一身華服的天戀公主唇邊帶著安然深靜的優雅微笑,正向我們緩緩行來。 她的身後,跟了一個花白鬍子的威儀老者,同樣一身華服,眼神銳利如鷹。 瀲很快的收了劍,神色如常的迎上前去:「公主和丞相怎麼過來了,父皇的身體怎麼樣了?」 天戀公主對著他一笑開口:「父皇的身體是老毛病了,一時也急不來,如今大戰在即,所以父皇可看不慣我們閑著圍在他身邊,囑我和丞相到前線來看看呢。」 她一面說著,一面將目光轉向了我:「姐姐的箏彈得可真好,從前駙馬總是和我說,他的二姐,哦,也就是當今的南朝皇后,一手秦箏彈得天上人間難求,不知比姐姐彈得如何?」 我尚未開口,瀲已經笑道:「我二姐的秦箏彈得是無人可比的,義姐雖然隱于世外清心潛修了一段時間,但在我看來,還是遠遠不及二姐的。天戀,等咱們把二姐接回來了,讓她彈給你聽你便知道了。」 前來齊越之前,瀲是知道我在身份上的顧慮的,於是只告訴眾人我是慕容家的義女,因為身世複雜所以一直隱于世人,而由於身體積弱自幼便送往邪醫穀修養,每年不過回府探望幾次,因此得以躲過慕容家的滅門之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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