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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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好笑的問道:「身世複雜?究竟要複雜到什麼樣的程度才需要隱于世人?這樣的話,騙誰呢?」 他卻只是笑了一笑,眼中有著淡然的篤定:「我只說我自記事起有這麼一個義姐,至於是什麼樣的複雜身世,父母親從來不說,也不許我們問,不會有人敢置疑的。你也不用怕咱倆太過親近了露出端倪,滅門之下,誰都會對僅有的親人看重珍惜,所以當初我要到邪醫穀接你的時候,天戀一句話都沒多說,還催我儘快啟程呢。」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接著道:「縱然猜疑或許免不了,但他們是拿不到真憑實據的,誰能想得到你此刻沒有深居紫荊宮鳳藻殿反倒是在我身邊呢?再說了,我既然敢帶你回齊越,必然是有萬全把握可以保你沒事的,這萬全把握裡面,也包括了,你的真正身份被知曉後該怎麼應對。其實我是並不怕的,即便是他們知道了,整個齊越如今也不會有人敢傷,或者說能傷你一分一毫。我只是因為你顧忌,不想你為難,也是希望萬無一失才會這麼說,但是你相信我,如今的我,已經有能力護你周全,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收回思緒,微微笑了下,坦然平靜的迎向天戀公主,我能感覺到她身後那個老者正目光犀利的盯著我看,可我唇邊的微笑如儀,並沒有半分破綻。 瀲陪著天戀公主和齊越丞相去軍營閱視去了,囑青荇送我回房。 剛一到房中,漓珂便將煎好的藥遞了過來:「姑娘趁熱喝吧。」 我接過,看著她輕聲開口:「漓珂,你準備一下,我們儘快離開齊越。」 她半句話都不多問,直截了當的點頭:「本就沒多少東西要收拾,姑娘想走,隨時都可以。」 「宜早不宜遲,就今夜吧,等天黑了我們便走。」我點了點頭,略一凝神,重又開口道:「或許我們走得不會太容易,我記得從前漓陌姑娘用過一種名為『攝魂粉』的藥,可以很快使人失去知覺,如今你身上有沒有?」 漓珂點頭。 我想了片刻,再度開口道:「我還需要一種可以讓人立刻致死的毒藥,便於攜帶,服之斃命。」 漓珂從懷中瓷瓶裡取出一粒朱紅的藥丸遞了給我,遲疑片刻後還是問道:「姑娘要用在什麼人身上,交給漓珂處理吧。」 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備著以防萬一。」 她看我片刻又問:「我能問問姑娘出了什麼事情了嗎,這樣漓珂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南朝和齊越的戰事已經不可避免,而我的身份特殊,留在這裡或許會給某些人可乘之機,所以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我淡淡道。 如今的瀲,有了妻兒,有了新的責任與承諾,或許此生都不能再隨心所欲的生活。然而,能夠與深愛他的妻子一起,相敬如賓互相扶持著過完日後的生活,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其實我是明白的,也明白渺小如我,以微不足道的一己之力不可能改變什麼,更遑論平息這場戰爭,只是,沒有親眼所見,沒有試過,我終究還是放不下。 我想起來天戀公主與齊越丞相看我的眼光,對我的身份,他們或許並不是一無所覺,雖然我相信瀲的話,這幾日相處下來,我也能感覺得出他排兵處事的沉穩老練以及在齊越軍民心中的分量,他說他有能力護我周全,並不是信口雌黃,我相信。 然而,終究是不願意讓他為難,也不願意讓自己陷入兩難。 「姑娘是想自己服這毒藥嗎?」漓珂想明白過後,大驚失色,一迭連聲的苦勸道:「請姑娘千萬珍惜自己,不要辜負了公子的苦心,請姑娘記著答應過公子的診金!」 我握住她的手,對她安撫性的微笑道:「你放心,我說了只是備做萬一,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的,我不會輕賤自己的性命,可也不想自己成了要挾旁人的工具。」 漓珂沉默了一瞬,然後堅定看我:「姑娘不需要用這藥,漓珂一定會帶姑娘黯然離開齊越的。」 尾聲 雪下了整整一月,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直到今日,方才現出些許略略停緩之勢。 在這個邊遠之地的小客棧當中,炭火燒得正旺,並不寬敞的堂前,三三兩兩的客人圍坐在一起,倒也並不顯得冷清。 「聽說,為了祈禱雪災平息,來年風調雨順,皇后娘娘要親自前往泰山祭天呢。」 「這麼冷的天,皇后娘娘還要到泰山為蒼生祈福,可真是菩薩心腸,心系黎民百姓啊!」 我微微笑了一下,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她之時,她唇邊溫定堅持的笑意,那個時候我便知道,這個女子,如有一日真正母儀天下,必然會是這世間仰望的典範。 那個時候,她不避不讓的看著我的眼睛,如儀微笑,告訴我——其實,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並不是他的親姐姐。 那個時候,她唇邊的笑意掩住了眸中一閃而逝的脆弱,告訴——我和他成婚那麼長時間了,作為丈夫,他溫柔體貼,待我極好,作為駙馬,他文韜武略,萬般能幹,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可挑剔。可是,太完美的,往往都不真實。 她問我,你願意相信我嗎。我會讓你安然離開,我可以容忍他有其他的女人,卻沒有辦法容忍他最愛的女人不是我。 我們喬裝成男子,順著她指的方向一路前行的時候,漓珂曾經問我,我們能相信她嗎? 我笑了笑,點頭。 她連我的身份——這原本可以大做文章的武器都願意放棄了,我相信她是真的愛瀲,也相信以她的聰明,以她對瀲的情深,她必然會讓我安然無恙的離開,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心中「最愛」的位置,即便是死亡也不能。 而即便是我賭輸了,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為了避忌瀲,也斷然不會大張旗鼓,在人少的時候,用上『攝魂粉』,我和漓珂的離開也會更加容易。 當我們最終離了齊越境內,遙遙回望的時候,我知道我賭贏了,也知道她會按她所說的一樣,這一生都傾盡全力來愛瀲。 「也只有這樣的皇后娘娘,才配得上當今聖上啊!」 「就是,咱們的皇上啊,年輕有為,又體恤民情,可真是難得的好皇上!」 南來北往的旅客扔在七嘴八舌的說著。 當年,那一場戰爭的殘酷,那一段以骨作筆、淚當卷、血為墨的歷史幾乎已經沒有人會再提起。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要的,不過是生活安定,豐衣足食,至於那把高不可攀的龍椅之上坐著的人是誰,他們並不關心。 即便已經過了那麼久,聽到這些,心底依舊是微微的擰著疼意。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當年初聞他自焚于紫荊宮中的消息時,自己是什麼樣的反應了,我只記得漓珂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斷在我耳邊重複,姑娘,你要記著你答應過公子的診金,你要記著你答應過公子的診金。 她甚至從邪醫穀請來了漓陌,不休不眠的守了我很久。 「姑娘,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等藥煎好了,我再給你端上來。」漓珂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的語氣聽來有些小心翼翼。 我轉眸看她,極淡的笑了下,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深隱了沉鬱得化不開的疼痛,克制了,掩藏了,卻沒有想到,仍是洩露在熟悉的人眼底心中。 或許她與我一樣,很早便知道了,有一些傷痛,有一些愛恨,存在過了,就如同融再血裡的毒,惟待浮華掠過,至死方休。 所以,她才會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我們沒有定居在某處開醫館,而是三山五嶽的遠行,做最普通的遊醫,連姓名都不需要。 縱然知道渺茫,可畢竟從未放棄過這樣的希望,或許有一天,在這世間某個未知的地方,我們會碰巧再遇上那個緩帶青衫的男子,又或者說,我寧願不要這樣的相遇,我之期望他過得好,從此遠離傷病,安然一生。 客棧們外傳來一聲馬嘶,許是有人漏夜投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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