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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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聽他的聲音繼續傳來,「從王妃的脈相看,餘毒已清,再無禍害,這前面的針法精妙絕倫,的確像是蘇先生親為。可是王妃體內仍虛,可以看得出最後這固本還原的針法施得極為綿軟,雖勉強收勢,保了王妃性命無憂,卻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出自蘇先生之手。」 我臉上的血色一點兒點兒地褪去,淳逾意不知道,我卻很清楚,替我解毒的不是旁人,正是蘇修緬。 那淳逾意所說的針法綿軟,是不是意味著,他為了救我,已被那救人三分,傷己七分的「畫鬢如霜」傷了心脈?我想要開口問些什麼的,話音卻哽在喉間,出不得聲,整個人也僵硬得無法動彈。 恰此時,一雙手穩穩地握住了我的肩,南承曜掌心的溫暖傳至我身,然後,他的聲音淡淡響起—— 「是不是蘇先生施針治人反傷了心脈,以至於後面的針法不穩?」 他替我問出了我問不出口的話,我雖無力回頭道謝,心裡卻是感激的。 淳逾意依舊一口否決:「不可能,以蘇先生的修為,」畫鬢如霜「的反噬斷不至此。」 我想起了再見蘇修緬時,他的眉目如常,並無病態,甚至還能與南承曜對劍比試,心內雖然仍有疑慮,卻也略略安定下來。 而淳逾意眼見得不出結論,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徑直取了紙筆替我開方子,一面寫,一面道:「毒性全退,王妃的身體其實已沒什麼大礙,我開的也不過是些溫補的藥,好好調理便是。」 我接過方子,輕聲道謝。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開口道:「看在你有幾分像卿兒的分上,我奉勸你一句——人如燈,思如油,思慮過甚,常人自然無妨,雖積弱一點兒,但傷不了根本,你卻不一樣。從你的脈相看,身體已是幾經耗損,特別是頭部承靈、百會、天沖三處要穴,氣血不行,凝塞淤堵,就連」畫鬢如霜「亦不能打通。沒有厚實的身體底子撐著,卻要勞心思量的話,那便只能是,油盡燈枯。」 我怔住,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後低頭整理自己的藥箱,聲音一字一句傳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王妃好自為之吧。」 第二十六回 題字生猜忌 我隨南承曜乘上禦輦,向著紫荊宮的方向駛去,我心神不定,一直沉默,而南承曜也閉目不說話,於是一路無語,直到禦輦在承天門前停下。 「恭請三殿下、三王妃落輦入宮。」 引導太監恭敬的聲音響在外頭,南承曜卻沒動。 「殿下。」我輕輕喚他。 他睜開眼,深深看我,忽然伸出右手撫上了我的面頰。 我一時沒想到,本能地往後退去,他卻左手一緊,牢牢穩住了我的腰身。 「殿下……」 他的手指有著練劍留下的薄繭,略微粗糲地緩緩摩挲過我的面頰,我有些不明所以地喚他,卻在他暗沉如夜的眸光注視下,慢慢有些心慌。 他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然而每一個字,卻落音極沉,「清兒,我要你記得我昨夜在」楓林晚「中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要你信我,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擔著,憂思自傷。」話音落,他沒有等我回答,甚至亦沒給我反應的時間,徑直收回手,然後對著禦輦外淡淡應了一聲。 立時便有人替我們打開車簾,我看到他的唇邊重又帶上了漫不經心的些微笑意,眸底卻是一片清明冷漠,緩步下車,逆光而立,並沒有回頭再看我。 我跟在他身後,在宮中太監的引導下進了宣政殿,一眼便看到了玉階主座上端坐著的天子,而許久不見的慶妃娘娘,今日穿了一件湖藍色繡蘭花的綾緞錦裙,手握一卷卷軸,正伴著天子巧笑軟語,而皇上面上的神情極為愉悅。 見禮過後,天子恩隆,賜我與南承曜坐上第一級玉階,而趙漠和歐陽獻是早早來了的,正在玉階之下的首席坐著。 「曜兒,來,看看這幅畫如何。」 皇上從慶妃手中接過卷軸,示意身後侍奉著的太監向我們徐徐展開,我和南承曜一道起身望去,只見雪天蒼茫,鐵馬金戈,激戰正酣,氣勢如虹。 皇上笑著開口道:「慶妃特意畫了這幅雪天破陣圖,以賀我軍凱旋。」 南承曜微笑應道:「娘娘落筆如神,兒臣在此先代三軍謝過了。」 慶妃嬌柔一笑,「三殿下率軍大勝北胡,揚我南朝威儀,神勇英姿,又豈是筆墨所能道盡的呢!本宮只是有感聖上膝下有如此忠孝善戰的皇子,我南朝又有這等德才兼備的良臣,這才一時感慨揮墨,畫就這幅雪天破陣圖的,還望三殿下和兩位將軍不要見笑。」 南承曜、趙漠、歐陽獻聞言,自然是起身謝恩,慶妃目帶深隱的柔情看了南承曜一眼,方拉回視線轉向皇上嬌媚笑道:「陛下,臣妾方才求您的事情,陛下就允了臣妾吧。」 「朕怎麼會不允愛妃的一片苦心呢,即便你不說,朕也是打算在這畫上題字的。」一面說著,一面吩咐身後侍奉的太監準備筆墨。 御前伺候之人的動作極為機靈利索,想是慶妃方才求字的時候,這筆墨早已備下了,因此皇上話音剛落,立時便有小太監從宣政殿門外捧著筆墨魚貫而入。 聖上凝神想了片刻,方提筆揮墨—— 雪天旌旗搖曳影,更催飛將追北蠻。 將軍百戰穿金甲,丈夫一諾誓許國。 朔氣長趨紛縱橫,甲光映日耀金鱗。 功成還師人盡羨,威揚南朝河山闊。 最後一個「闊」字落筆方定,慶妃即鼓掌笑道:「好詩,好字,此畫能修得陛下親題這般奇句佳字,臣妾是真的心滿意足了!」 皇上含笑將筆交給小太監,面上隱露得意之色。 南承曜亦是微笑,「父皇隨手一書便是經策瑰瑋、氣象不凡。」 慶妃一面捧著畫卷愛不釋手,一面笑著讚不絕口,「這詩句之妙暫且不提,就看這字吧,筆力雄渾,蒼勁有神,陛下的這一手好字,可真叫臣妾愛煞了!」 南承曜笑著接口道:「父皇年輕時就寫得一手好字,現如今運筆于心,越發傳神了,只可惜我再怎麼去臨摹,也練不出那份風骨。」 皇上呵呵一笑,「你小時候沒在朕身邊,長大後字定型了就不易改了,不過你現在的筆力雖不像朕,卻也是自成一派啊。」 慶妃將手中的畫卷交給小太監,示意他們捧去讓趙漠和歐陽獻看,一面笑著對皇上開口道:「三殿下的字臣妾沒怎麼見過,不過我看啊,這麼多皇子當中,字寫得最具君父風範的恐怕要屬太子了。去年皇上壽宴,太子親自書寫了《孝經》,臣妾看著那字啊,竟是將皇上的筆力學了個七八成去。」 皇上笑著點了點頭,「他的字,是朕手把手教出來的,自然要像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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