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五三


  他點頭,「是,父皇說了帶你一道,還有趙漠和歐陽獻。」

  我有些不解,此次平定北胡,秦昭、趙漠、歐陽獻和瀲四人功勞最甚,此刻秦昭仍在漠北鎮守,瀲身份特殊需要避嫌,另外兩人自當先期進宮以示親賞,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叫上我。

  不由得看向南承曜輕歎道:「殿下到底是怎麼對外面說的,清兒只怕當不起。」

  他轉眸看我,一笑道:「無論旁人怎麼贊你,你只需做出理所當然的樣子就好,況且,你也沒什麼是當不起的。」

  我有些無奈,轉向尋雲問道:「禦輦是什麼時候來的?」

  「卯時就已經候著了。」

  我一驚,看了一眼外頭高起的太陽,只怕此時連巳時都過了大半了,不由得微微著急,轉向疏影道:「疏影,快幫我把那件妃色繡白梅的衣裳取來,頭髮我自己會梳。」

  南承曜笑著走到我身後,徑直拿過我手中的釵環就欲往我發上簪,「你慌什麼,不過是隨意說幾句話罷了。」

  我打了下他的手,搶過玉釵,「都怨殿下早不告訴我,我若知道了就不會貪眠了,現在殿下就別再跟我添亂了。」

  見皇上,我自然不慌,只是身為慕容家的女兒,本就是站在風口浪尖上,又如何敢不處處小心,真叫天子久候,即便擔著南承曜的名,也總是會落下口實的。

  他一笑,倒也罷手,笑著看我對鏡梳妝,「又不是什麼大事,我怎麼捨得擾了王妃的好夢,我讓你起來,可不是為了進宮。」

  我一怔,他已經轉向尋雲問道:「淳逾意來了沒有?」

  「已經在前廳等著了,是桑姑娘陪他一道來的。」

  南承曜點頭,「否則以他那脾氣不會等這麼久。」

  我明白過來,正欲開口,疏影已捧了衣裙過來替我穿上,南承曜微微一笑,伸手給我,「走吧,我們過去,再遲了,依淳逾意的性子,只怕是桑慕卿也安撫不下了。」

  我輕道:「殿下,我已經沒什麼事了。」

  他淡淡一笑,聲音裡卻透著堅持,「我知道蘇修緬的醫術了得,但多一個人看看,總是沒有壞處的。」說著,已經接過尋雲手中準備好的面紗親自替我戴上,然後上前攬住我的肩,徑直帶著我向門外走去。

  「可是殿下,禦輦……」

  「不急,讓他們候著吧。」

  我被他看似淡然,實則不容拒絕地一路帶往前殿,不免有些無奈,心底,也因為即將要見到的人而湧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上京忘憂館的桑慕卿,尋雲喚她桑姑娘,並不像是初識。

  一進前殿,我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被那個淺碧輕紗的身影所吸引,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將綠色穿得這般嫵媚,純真中透著誘惑,柔婉中含著豔麗。隔了面紗她的容顏我看不真切,忽然就想起了坊間傳言,上京忘憂館的桑慕卿,從不以貌示人,原來竟是真的。那麼,見過她面紗後容顏的,是不是也只有南承曜一人?

  現如今,親眼見到桑慕卿,我便明白了「不願君王詔,只盼慕卿顧」並非空有虛言,她的確當得如此。

  即便看不真切她的容顏,可那只需靜靜站著便已經渾然天成的落落風情,面紗之下若隱若現的秀色,以及眼底的那一顆紅色淚痣,就已經足以讓人心醉神迷了。

  她的視線先在我身上膠著片刻,然後便緩緩移向南承曜,自此停留。

  而南承曜卻並沒有看她,他只是微微笑著,上前對一臉不耐的淳逾意開口道:「讓淳先生久等,這就有勞了。」

  「妙手郎君」淳逾意,醫術了得,脾氣卻也十分古怪,向來都是別人求他等他的,現如今讓他等我這麼久,臉色看上去已經是十分難看了。

  見我們進來,甚至連南承曜上前與他說話時,他都好端端地坐著,不起身,不應答,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倨傲不已。

  桑慕卿想是不願南承曜難堪,轉向淳逾意輕喚了一聲,「淳先生。」懇求的意思,埋怨的意味,還帶了點兒輕輕的撒嬌,蕩人心魂。

  淳逾意再不情願,也禁不得她這一喚,遂站起身,轉眼看向我們,眉目間卻仍是帶著不耐和嘲諷,薄唇微動,似是要挖苦幾句的,卻在看到我時微微一怔,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只開口道:「找個安靜的房間,我把脈時不喜歡有人打攪。」

  南承曜點頭微笑,「這個自然,已經為淳先生備好靜室,這就請先生隨我來。」

  一面說著,一面攬著我率先走出前殿,淳逾意跟在我們身後,而桑慕卿本也欲跟上,卻被她身邊的青衣侍婢拉住,不知說了句什麼,然後桑慕卿的面色變了變,沒有說話,亦是沒再向前一步。

  我行了幾步,不自禁地又悄然回眸看去,正對上她幽幽的視線,竟是一直看著我,含義不明。我的心微微一頓,卻來不及多想什麼,南承曜已經攬著我轉過回廊,靜室就在眼前。

  他吩咐秦安親自在外面守著,然後自己也跟了進來。

  淳逾意不悅地開口道:「我說了,把脈的時候不見第三人。」

  南承曜淡淡一笑,語氣卻並不容轉圜,「淳先生只要不往這邊看,本王絕不會讓先生察覺到這靜室裡還有第三人。」

  他一面說著,一面轉眸看我,原本淡薄的笑容裡帶著幾許打趣的意味,「再說了,我若是留在外面,只怕是有人又要胡思亂想了。」

  我面上一紅,略微窘迫地看了他一眼,而淳逾意本欲再說什麼,卻忽然轉眸定定看我,目光肆無忌憚。

  我有些不悅,卻聽得南承曜的聲音淡淡響起,「請淳先生為王妃把脈吧。」

  淳逾意一面示意我伸手,一面仍是毫不避諱地探究著我面紗下的容顏,我有些不情願,肩上卻被南承曜安撫性地一握,不忍拂他的意,於是只得伸出右腕。淳逾意的手指慢慢搭上了我的脈,起初仍是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我的面容上,卻慢慢的,一點一點凝起心神,面色也漸漸專注起來,隱帶興奮。

  「王妃可是中過『千日醉蘭』的毒,後來又解了?」

  我點頭,看來此人的醫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幫王妃解毒的人是誰?可否讓在下一見?」他的話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

  我並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我和蘇修緬之間的事,於是搖頭道:「本宮機緣巧合方得貴人所助,並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淳逾意「啊」了一聲,面上神情混雜著興奮和惋惜,「『畫鬢如霜』,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見到這套傳奇針法,我還以為這世上除了邪醫谷蘇先生外就再沒有人會了,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啊……」

  我一怔,「淳先生怎麼如此肯定本宮身上的毒不是蘇先生所解?」

  他想也不想地開口道:「原本要想解」千日醉蘭「的毒性而又保王妃無恙,除了原來的施毒者外,普天之下,就只有蘇先生一人能做到,而這套」畫鬢如霜「,會的人也只有他。可是我很奇怪,從施針手法來看,卻並不像他。」

  我又是一怔,問:「此話怎講?」

  「『畫鬢如霜』是天下最為奇絕的針法,然而會的人卻屈指可數。固然是因為這套針法極為難學,然而最重要的,卻是因為這套針法太過耗損心力——欲救人,先傷己,救人三分,傷己七分。所以即便這套針法精妙得無以倫比,卻仍是慢慢失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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