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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香茗微燙,圖佳呵了呵氣,抿了一口,爾後,望著仙蕊的背影,埋怨道:「怎的這個時候叫本宮來?」

  佟佳口仙蕊未回頭,聞言,將手裡的穀粒盡數撒進籠子,惹得那一對兒翠色繡眼烏雀躍歡跳;複又將掌心裡的碎渣拍去,才轉過了身來。

  「下雪了,很少有人會出門。姑母不在這個時候來,難道,要等到春暖花開麼?」

  只有天寒地凍,大雪封門,各官的眼線、探子們,才不會出來搗亂……

  圖佳見她臉色不善,心頭一虛,渾身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究竟是怎麼了……」,,

  「姑母聽說儲秀官的事情了麼?」仙蕊不鹹不淡地問道。

  圖佳聞言,心頭頓時一哂。

  她還當是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呢!

  「是皇后嘔血的事吧……」

  「姑母竟然知道,」仙蕊也不驚訝,轉眸將手裡的小銅匙遞給爾芳,爾芳會意,即時將鳥籠上的紅呢子帷幔罩下。

  「那姑母可知,太皇太后懷疑是何人所為?」

  仙蕊問得看似無意,圖佳的眼皮卻跳了一下,須臾,故作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何人所為?不就是巫蠱之術麼,太皇太后都認定了,自然就是這宮裡的妃嬪搞的鬼了……」

  聞言,仙蕊卻愣了,繼而吃驚的道:

  「姑母知道是巫蠱……」

  她怎知道的?

  當日在儲秀官,安貴人只模棚提起過,可能事關射偶人,可這消也應該不會傳到外人耳朵去;即使傳了,太皇太后那邊兒,果真將李芳沁的話放在心上還是未知,她卻信誓旦旦地說太皇太后認定了……

  「姑母究竟是聽哪個說的?誰有這麼靈通的消息,竟然知曉太皇太后的心思?」仙蕊步步緊逼。她以為方才那是自說自話,可看她神情,卻不像是信口雌黃來的。

  犀利如灼的目光,日片刻不離地盯著圖佳的臉,須臾,果然從那眼神中看出一抹閃躲來。

  「難道說,姑母當真去承禧殿了?」仙蕊作了最壞的打算。那脫口而出的淩厲語調,直把圖佳嚇得一陣心虛。

  「沒,沒有,本官是……本宮是打發雅兒那丫頭去的。」

  既然也瞞不過,索性就招了。反正,兆雅也不算外人,論起宗室姻親,她亦算是仙蕊的表姊妹,自己的侄女。

  這樣想著,圖佳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仙蕊卻愈發急了,發了惱,恨恨地道:「姑母怎麼這般糊塗,蕊兒一再叮囑,莫要招惹那烏雅氏的宮人,姑母怎就不聽!」

  「本宮看,那寧嬪也沒什麼大本事。」圖佳安撫地拍了拍仙蕊的手,總覺得這侄女越來越大驚小怪了,「你看,前個兒在慈甯官,榮貴人不過就是幾句話,嚇得她隔日就乖乖地請求皇上,將容憲公主送還回了成福宮。這也恁的遷出息了。」

  「姑母當真以為,她是怕了?」

  仙蕊的目光一分一分的冷下來,森寒,涼薄,直看得圖佳毛骨悚然的。

  貴為妃,她地位何等尊貴,卻還需在這後宮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錯;可眼前這人,憑的是皇家血脈,囂張跋扈,人人都要讓她三分。她是她的姑母,亦是皇上的姑母,當初她進宮,借的就是她的力。可萬萬想不到,昔日之恩,竟成了今目的累贅……

  「姑母認為,那小公主是被甯嬪抱走的,是麼?」仙蕊說得慢條斯理,圖佳愣愣地看著她,愣愣地點頭,仙蕊輕輕一笑,索性將她不知的事兒,娓娓道來。

  「從固倫榮憲公主出生,太皇太后就一直未提讓官裡嬤嬤代養的事兒,就算邢寧嬪再怎麼神通廣大,這種事情,也沒她置喙的份兒……更何況,抱走公主的,是鈕祜祿皇貴妃,是太皇太后最心疼的一個皇妃。既然她能出面,代表的,自然就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姑母可懂麼……」

  「鈕祜祿皇貴妃……」圖佳有一絲的驚詫,轉瞬,卻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或許她以前是太皇太后身前的紅人兒,可現在,就說不準了!」

  仙蕊沒理會圖佳陰陽怪氣的話,繼續道:「若是猜得不錯,這小公主的一抱一還,該是早就設計好了的。榮貴人在這裡頭,不過是個擺設,專為太皇太后殺雞傲瘊準備的。至於那戲碼,是做給誰看的,蕊兒不與姑母說,姑母不}需知曉;姑母只需要知道,太皇太后對三藩,皇上對三藩,勢在必得。」

  她規勸,她諫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本分;亦算是,還她當和多方周、旋照應的情意。至於當事人聽與不聽,就與她沒關係了……

  圖佳心裡沒來由地一突,面上卻笑得依然輕鬆,「蕊兒你扯遠了,姑母是想問,皇后的事情,太皇太后究竟懷疑誰?」

  仙蕊暗裡歎了口氣,扯唇,漫不經心地道:「宣貴人說,有可能是射偶人搗的鬼,而最近進出儲秀官的人,姑母知道是誰麼?」

  「誰?」

  「姑母這個月的二十三,二十四和二十五,都在哪裡?」仙蕊挑起柳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儲秀官啊,姑母特地去探望皇后娘娘,還和她說了好些個……」圖佳想都不想就說了出來,話到一半,卻陡然一滯。

  「是是……我……」

  儲秀官已經多時不招待外人了,唯有她進宮來,赫舍裡皇后才破例將她請了去。那麼說來,太皇太后懷疑是她……

  「不,不會的,本官怎麼會害皇后,本官還指望著依靠皇后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會是我……慈甯宮那邊兒可是一點兒消也都沒透出來啊!」

  仙蕊輕笑,搖了搖頭,「若是有消息,太皇太后就未必會真的查辦姑母;可壞就壞在,太皇太后表面上不放在心上……」

  圖佳著了慌,坐正不安地走來走去,可須臾,卻懵了——

  「不對啊,太皇太后不是懷疑鈕祜祿口東珠麼?」

  雅兒從承禧殿回來,明明說那寧貴嬪講,太皇太后對承乾宮疑心。怎麼又會是她呢?

  仙蕊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但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快得讓圖佳難已捕捉。可倏爾,卻是冷冷地抬眼,冷冷地看她:「我倒說呢,原來,姑母這心裡早就有了數,卻要在蕊兒這懷恩殿故弄玄虛;姑母這探聽口風的本事可是見長呢!」

  圖佳臉色訕訕,忙不迭地解釋:「投毒這麼大的事兒,總要謹慎一些。」

  「可姑母對皇后娘娘倒也真是上心啊!」

  仙蕊看著她,忽然笑得意味不明。

  旁人有事沒見她這麼幫襯著,倒是這儲秀官,三天兩頭的往裡跑不說,還處處著眼,處處打探著,生怕遺落了一丁一卯。她倒是不懂了,這儲秀官有什麼事兒,和公主府扯得上關係麼?

  「蕊兒,姑母也不瞞你,若是皇后臨盆之際果真……」圖佳沒說下去,只比劃了一個動作,「那麼皇子唯有惠貴人生的兒子,姑母這下半輩子,可都要指望她了……」

  「這麼說來,姑母懷疑,是惠貴人下的手?」

  那麼,她這隔三差五就去儲秀官,看來,是明察暗何,順帶著幫忙毀屍滅跡去了……

  圖佳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她豈止是懷疑,簡直就是篤定!宮裡邊兒除了納喇口芷珠育有皇子的,就沒別人了,她才不會當真想到承乾官去。

  「蕊兒,你想啊,除了惠貴人還會有何人?那鈕祜祿口東珠連個孩子都沒有,謀害皇后作甚!」

  她可是想,倘若真是惠貴人,那她倒能施以援手、度她一程的。屆時等皇長子問鼎東宮,她要讓這納喇口芷珠好好還了她的情。

  東珠失笑地看著圖佳。

  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啊。但,沒有皇子又如何?那惠貴人可是庶妃,若是將來鈕祜祿口東珠能夠入王中宮,求得一頂鳳冠,屆時索性將皇長子一併過繼過來就是了,何必非要懷孕呢……

  「那太皇太后決定如何處理皇后的事兒?」

  說不通,便不說了:她盡人事,便聽天命。

  旁人如何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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