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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就是,就是……」兆雅囁嚅了一下,咬咬牙,還是問了出口,「就是皇后娘娘嘔血的事兒唄!太皇太后是不是透給姐姐什麼了?」

  近在咫尺的,是一雙瞪得大大的美眸,景寧凝著她那嫵媚嬌顏,心中不禁一哂。

  ——若說心無城府,這博爾濟吉特口兆雅又唆使了小李子去慈甯宮,不動聲色地就能讓太皇太后對她起了厭膩;可若說她深謀遠慮,此刻,豈會問得像個癡兒?

  她倒有些看不透這宣貴人了。

  「妹妹取笑了,太皇太后能與我說什麼要緊的事兒呢,不過是閒話家常罷了。」景寧笑得極不自然,說罷,垂下眼捷,閃躲著眸光。

  這樣的神情看在兆雅眼裡,越發當她是心虛了,偏偏落實了心裡猜測。

  「姐姐,你還是信不過妹妹,妹妹我早聽說了,那日姐姐從慈甯官出來,太皇太后即刻就將瑛婚婚派去了承禧殿。她可是官裡的老嬤嬤了地位僅次蘇嬤嬤,能得她助陣,可讓姐姐長臉呢!」

  兆雅說著,若有所指地看著她;那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流轉出了一抹試探。

  景寧眸光一動。

  這宣貴人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了,瑛嬤嬤只來過兩次,旁人不知,她便知道……

  「既然妹妹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姐姐與妹妹照實說了,妹妹切要守口如瓶,定不能告訴旁人!」景寧不疑有他,盯著兆雅的眼睛,一副攸關性命的慎重樣子。

  兆雅眼眸陡然一亮,「姐姐儘管放心,在這宮裡,妹妹的嘴,可是最嚴的了

  景寧頷首,心裡不以為然,面上卻正八景兒,謹慎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兆雅附耳過來。

  輕了嗓音,慢了語調。

  她說得極輕極輕,好像是什麼蠱惑人的箍咒一般,擦著兆雅的耳際響起:

  「太皇太后說,皇后娘娘很可能是被……『那個』所咒,下旨要嚴查呢!可後官這麼多妃嬪,從何著手?又從什麼人開始查?眼前千絲萬縷的,正尋思著找一個好幫手,找一個恰當由頭呢……」

  「我就說呢!」兆雅臉頰暈紅,眸光閃亮,一下子竟是興奮難持,可一陣點頭過後,轉瞬,又搖了搖頭,「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甯姐姐,太皇太后這麼個說法,倒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了。找幫手?找什麼幫手?還有,就是那由頭……莫不是,真要讓這東西六宮的妃嬪們窩裡鬥,然後再揪出一個人來,背黑鍋吧!」

  景寧笑笑,卻在心裡暗歎這宣貴人的敏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可是我等隨便就能揣度出來的!不過依著我看,太皇太后這心裡,也是沒個數,可又不想讓這事兒這麼輕易就揭過去,就此,才打了個埋伏。」

  「太皇太后唯有對姐姐提及此事,是不是……讓姐姐幫著張羅呢?」兆雅若有所思地看過來,面似迷惑,景寧卻沒錯過她眼鹿一閃而過的精光。

  「瞧妹妹這話說的,」她捂唇,輕輕笑了一下,將一絲得意半掩不掩地蘊在了眼睛裡,「若是要查,也該是由鈕祜祿皇貴妃那樣身份的娘娘去查,何時會輪到姐姐我呢?太皇太后之所以對我說了,大抵是當我是個擺設,是個沒用的人,說了,也就是說了。」

  景寧說得雲淡風輕,卻透給兆雅一個意思;

  ——太皇太后從未懷疑過承禧殿,甚至是想由她出面,來查這詛咒皇后娘娘的人。至於那懷疑的,可是另有其人;或許,就是一直未曾召見過的鈕祜祿皇貴妃

  兆雅果然愣了:

  她不是沒看出景寧臉上小人得志的傲慢,轉瞬,卻忽然想到了什麼;心上那些嫉恨,忿忿,不屑的情緒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一時無言。

  纖指,從盤盞中桃起了一牧水晶蠻餞,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景寧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兆雅那變幻莫測的神情,唇角微挑,透出了一抹深長的意味,「妹妹……」

  兆雅沒動。

  「妹妹,妹妹……」

  景寧輕輕推了推她,半晌,兆雅仿佛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回過了神。

  「姐姐,妹妹這便……告辭了吧!」她猛地起身,卻用力太急,竟沒站住;景寧笑著從身側扶住她,打趣地道:「妹妹怎麼不多呆一會兒了,陪姐姐聊聊,不好麼?」

  這麼急,趕著去和什麼人稟報呢……

  兆雅也覺得自己唐突了,訕訕地笑了兩下,才道:「不了,不了,打擾姐姐修養,妹妹過意不去呢!」說罷,朝景寧斂了斂身子。

  景寧也不留她,笑著點點頭,示意冬漠送她出門;待她剛邁出門檻,景寧忽然從被叫住她。

  「妹妹,切記,不可與旁人說啊!」

  「放心,妹妹的嘴甚嚴呢!」

  景寧笑著頷首。

  很嚴麼……若她嘴嚴,豈會當真與她來說呢……

  她可是送上門來的耳報神,這口風,一併從她嘴裡傳出去,是再合適不過了。

  §奇謀

  大年初五,開始下雪。

  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推開殿門,漫天的寒氣。

  金頂綠呢子帷轎裡,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圖佳,一襲雪貂裘綠絨滾紋大氅,忘帶了手操,那雙凍得通紅的手縮在袖管子裡,身子則緊靠著窗幔一側,生怕那抬轎子的奴才不小心掉了她。

  地上的雪,足有一足厚,踩在上面,能踏出一個又大又深的腳印。

  綺雪亦步亦趨地跟在轎子旁;

  忽然,一個不穩,狠狠地掉在雪地裡。

  待她艱難地爬起身,再跟上轎子的行程,那深綠色官裝的外面,已沾滿了厚厚的雪屑。

  圖佳瞪了她一眼,心裡暗罵這丫頭毛毛躁躁的,走路也走不利索;卻不知那花盆底兒的旗鞋踏在雪地上,究竟有多難走。

  前方不遠,就是延禧宮的二進院。

  圖佳被攙扶著,走下轎子,遠遠就看見純妃身邊最得力的侍婢,爾芳,打著一把輕骨油氈紙傘,站在抄手遊廊下。

  「奴婢奉主子之命,恭候公主多時了,公主萬安。」

  圖佳沒好氣地擺了擺手,也不理會她,逕自往寢殿內走,綺雪忙撐起傘跟了上去。

  懷巴殿,寢殿。

  一道一道的菱花門扉,一帷一帷的輕紗慢簾,穿過自眉戲花雙面繡屏風,就是淡雅奢華的內室;西側的窗楣前,仙蕊正拿著穀粒,逗弄著金絲楠木烏籠裡的雀兒。

  爾芳伺候進來的圖佳將身上的大氅除了,即時奉上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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