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四〇


  「你小心些,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她埋怨了兩句,而後,溫聲問道,「究竟是誰來宣的旨,你認識嗎?可有皇太后的印信?」

  「還管這些做什麼,反正皇太后來看我,還能是假的不成?」福兮看出景寧眉間疑竇,笑著為她解惑,「皇太后憐惜我,掛念我腹中胎兒,才會親自過來,別瞎操心!」

  看著她飛揚的眉目、熠熠的神采,景寧扯了扯嘴角,拿她沒辦法,「好好好,來,我幫你挑衣服吧!」

  簡單紋飾的屏風後,放著一個紅漆雲紋的花梨木木箱,福兮吩咐夏竹打開,入目的竟是五彩繽紛的華麗衣裙,流光溢彩,讓人目不暇接。

  「福姐姐,怎麼會有這箱東西?」景寧驚愕地看著這一整箱錦繡繁複的衣衫。

  想她們在進冷宮之前,原來的東西早就被內務府的人查沒一空,可這……

  「是我讓夏竹吩咐尚服局連夜趕制的!」福兮一臉得意地看著她,「昨天晚上我聽說皇太后要來,就讓夏竹去內務府傳話了,早前她們那麼怠慢我,如今倒是不敢耽擱,連夜趕制了這些……」

  「內務府……知道皇太后要來景祺閣的消息了?」

  「是啊……」

  景寧心神一晃,頓時有種眩暈的感覺。

  內務府的人知道了,不就意味著,整個後宮都知道了嗎……

  午後的暖風微醺,帶來一室燥熱。

  院中隨處可聽見蟬鳴,叫得人頭腦發昏。

  等福兮換好衣裳,已經過了辰時,看著她盛裝出席的樣子,臃腫的腰身,裹著一團軟綿,額上細密的汗,恐怕那背後早就被汗打濕了。

  「要不先脫下來吧,待會兒人來了,再穿上!」景寧有些不忍地勸道。

  福兮的意識微微迷離,隱約有中暑的跡象,卻是強打著精神,「無妨的,我一定要讓皇太后看到我最好的模樣……」

  景寧心中微歎,只好拿起團扇為她扇涼。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地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了。

  福兮焦躁地起身,來來回回踱步,不斷地探頭去看門廊,卻依然沒等來一個人。可終究是孕婦,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一直等了將近兩個時辰,她暈倒了。

  夏竹和冬漠急忙將她扶到內堂,為了透氣,解開了她身上繁複的衣裳。

  「幫她把那些衣裳都脫了吧……」景寧低垂著眼睫,吩咐道。

  夏竹微微遲疑,「可,若是皇太后來了……」

  「皇太后是不會來的……」

  臨走出西廂的刹那,她留下了一句淡若輕煙的話。

  有的人,聰明一世;有的人,糊塗一世。福貴人在後宮時日不短,可謂步步為營,隱忍多年,可一朝入冷宮,從雲端墜入泥淖,終究還是逃不過浮華虛名。倘若換作以前,精明如她怎會看不清形勢,那仁憲皇太后是何等身份,如何會來探看一個冷宮怨婦!即便是破例垂青,可召見是極嚴肅的事,需謹慎對待,怎會隨便派遣一個宮婢來傳話……

  福兮終究被沖昏了頭腦,天真地以為能一步登天。

  景祺閣東廂這邊望穿秋水地盼,其他妃嬪則是翹首以待地觀望,然而,在符望閣這邊卻顯然平靜許多。同樣的一件事,佟太妃顯然要犀利得多,也透徹得多。

  景寧走到東廂廊坊的時候,佟佳氏芪珍就站在院子裡,悠閒地修剪那些花木。

  聽見腳步聲,佟佳氏芪珍尚未抬頭,就先淡淡地開了口。

  「皇太后去了嗎?」

  景寧一愣,半晌,抿唇苦笑,「原來太妃娘娘也知道了……」

  佟佳氏芪珍低著頭,一邊將多餘的花枝折斷,一邊輕輕笑道:「不過就是個懿旨,她卻弄得滿城風雨,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哀家又不是老糊塗,怎麼會沒聽說呢!」

  景寧輕輕扯唇,牽起一抹苦笑。

  宮中的女人是冤家,但也只有女人才最瞭解女人。旁觀者清的東西,當局者總是泥足深陷,可就算是作壁上觀,可這冷眼中又充斥了多少兔死狐悲的無可奈何。

  佟佳·芪珍看她歎氣,「哼」了一聲,「別怪我這個老人家說風涼話,這宮裡頭,誰能保得住誰,誰又是真心想保住誰呢?更何況你已經自顧不暇了,怎麼還有閒情去管別人!」

  這話是事實。景寧又歎,「與娘娘想比,臣妾實在是庸人自擾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現在就算想管,恐怕也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了。佟太妃說得對,現下,安身立命才是關鍵。

  「上一次,哀家與你說容你考慮,你今日來,可是想好了?」佟佳氏芪珍望著身前的花木,目光遼遠。

  景寧輕輕點頭。

  一入宮門身不由己,她沒得選擇。

  「當年的事情很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說得清楚的,你與其來問哀家,為何不去問太皇太后,或者是仁憲皇太后呢……」芪珍尚未替她解惑,反倒先問出口。

  景寧抿唇,「臣妾何嘗不想,只是,太皇太后不管後宮多年,仁憲皇太后又深居簡出,一心禮佛,臣妾一介冷宮犯婦,縱然想問,卻也沒資格去叨擾。況且這宮裡頭的人,對慈和太后的死一直諱莫如深,怕是並非不知,而是得了什麼人的授意,不能說罷了。」

  母儀天下,地位尊貴如先太后,並非只有皇帝才有權力處置過。更何況十年前皇上年幼,尚未親政,當年的宮裡頭有太皇太后,有另一位皇太后,天大的事,要被隱瞞也並不是件難事。

  佟佳·芪珍鳳眸一閃,笑了笑,「你倒是通透!」

  說罷,她放下手中的銅壺,拿出絹巾,拭了拭額角的汗,「但你可知,當年先帝爺的第一個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女?」

  景寧點頭。

  先帝以幼齡登基,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覬覦王庭,為了穩固皇權,太皇太后不得不用那最穩固也最保險的方式——聯姻。

  可偏偏先帝是個情種,捨棄後宮,只為一人。他的第一任皇后,是出自蒙古科爾沁部的女兒,博爾濟吉特氏,也是當今太皇太后的嫡親侄女,被先帝貶謫為靜妃,而那第二任皇后,便是如今的仁憲皇太后。

  當年,先帝最寵愛的妃子董鄂氏病逝,先帝力排眾議,以皇后之禮葬之,並追封為孝獻皇后。

  皇后猶在,妃嬪病死,卻被追封為皇后,這對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不能忍受的。可當初的博爾濟吉特皇后卻選擇沉默,選擇了順從,足見這個女子安靜深沉,隱忍而耐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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