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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顫抖的手,拿起那雕刻著九曲金荷的小巧瓶子,福兮怔怔地看著她,面如死灰。

  憤怒、絕望、淒涼、怨恨……當所有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刹那便瘋狂地混成了一股蠻力。

  猛然起身,她想都不想就朝著景寧撲過去,十指尖尖,塗滿了鮮豔如血的蔻丹,所向之處,正是景寧的臉。

  後宮妃嬪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都是言辭上的挖苦嘲弄、暗地裡的算計栽贓。景甯不曾想到,一貫雍容優雅的福貴人竟會像個潑婦一般動手,沒有任何提防地,她一下子竟被福兮撓破了臉頰。

  鮮血,微微滲出。

  滴滴晶瑩。

  福兮還想再次撲上去,卻被秋靜一把攔住了。僅僅是一個瘦弱的宮婢,手上勁力卻大得出奇,反手一扭,她整個人就癱坐在了地上。

  景寧掏出繡花絹巾去擦,臉頰處,絲絲地刺痛。

  她看了看絹巾上的血跡,不由得輕輕一笑。

  再圓融也好,再會做表面功夫也罷,骨子裡,終歸是個傲慢清高、蠻橫躁動的婦人。平日的欺壓嘲諷,她尚且都忍下來了,如今為了喜脈,卻變得瘋狂如斯。

  「我們曾經主僕一場,大家各自留個體面,你自行服藥吧……」

  景寧說罷,不再看她,身後的春淺和夏濃同時走出,一左一右欲要強行將福兮架起。

  「我看你們誰敢!」

  福兮眼眸圓睜,臉上是孤注一擲的決絕,「如今我身懷龍種,誰動了我就是對皇上不尊,倘若我腹中麟兒有所差池,你們誰又擔當得起!」

  她氣勢淩厲,縱然外強中乾卻句句屬實。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景寧緩緩地抬起眼眸,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幾許諷刺,幾許涼薄,仿佛在看腳下卑微低賤的螻蟻,「據我所知,敬事房並沒有姐姐承恩的確切記載……能夠作證的陳太醫,如今也已告假出宮了……姐姐說肚子裡面的是龍種,誰能證明?」

  「我……」福兮猛地起身,卻啞然以對。

  是啊,誰能證明?侍寢日期不詳,又不曾有中宮派來的御醫診證,即便是懷了孩子,如若無人證明,那她豈不是會落得個失德敗行的罪名?

  「宮裡就算是再得寵的妃嬪,也背不起紅杏出牆這四個字。姐姐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吧……」景寧淡淡地看著她,卻是字字如針。

  福兮的腦子嗡的一下,耳目轟隆,頓時就跌坐在了地上。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不過是想在這後宮裡面過得好一點兒,為了懷這個孩子,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錯失了多少……」顫抖地撫著自己的小腹,福兮滿眼的淒涼和悲愴,「景寧,就當是我求你……不要讓我喝那瓶藥,不要……我以後都不和你爭寵好不好,以後都以你馬首是瞻好不好,求你……」

  福兮跪在她身前,乞憐、央求、卑微。景寧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幽幽地吐出了一句淡若雲煙的話,「你,可以生下你的孩子……」

  福兮難以置信地抬頭,可下一刻,她卻蒙了,傻了,兀自僵在了那裡。

  「你可以生下你的孩子,在冷宮……」

  偌大的延洪殿,此刻,早已不復昔日的繁華風光。

  該砸的都砸了,該銷毀的也都銷毀了,處處淩亂,處處敗落,仿佛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只留下了滿目淒涼。

  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想必元和殿那邊已經早該察覺了吧。

  同一年入宮,同一年晉封為貴人,又是同住颯坤宮,宜貴人郭絡羅·桑榆和福兮是宮裡頭公認的一對交心姐妹。可此刻,延洪殿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元和殿那邊竟沒有絲毫的動靜,看來,這個宜貴人該是打算一直隱藏到底了。

  當初,福兮第一次來承禧殿找她麻煩,就是這郭絡羅·桑榆從中調唆。後來宜貴人多次穿針引線,自己不出面,卻讓其他嬪妃找她晦氣。這樣的人,就算今日不是禍患,他朝也定是個麻煩的絆腳石。所謂敲山震虎,她如今風光正盛,此一震懾,想來,宜貴人該會安分守己一點兒。

  輕步走出颯坤宮,景寧再一次取道體和殿,去了儲秀宮。

  她臉上的傷口還未結痂,被外面的熏風一吹,酥酥麻麻地疼。景寧伸手接住飄來的花瓣,不遠處,是紫薇花暖,那些錦繡的花團,扶疏錯落,交纏織繞,恍如一片濃淡相宜的花霧。

  誰道花無百日紅,紫薇長放半年花。

  據說,皇后娘娘最喜歡這種耐旱耐寒的紫薇花,特地命人從宮外移來,鋪滿了半個庭院。每到夏秋兩季,華麗的儲秀宮內,總是飄浮著一股芬芳的幽香。

  依舊是單簷歇山頂,面闊五間,前出廊。簷下施鬥栱,梁枋上,還裝飾著淡雅的蘇式彩畫。可那門,卻是用上好的楠木雕刻的,錦底、五蝠捧壽、萬福萬壽的裙板隔扇門,窗櫺上還雕飾著萬字團壽紋步步錦支摘窗。

  景寧一路走,目之所及,無處不精細,無處不華美,就連那小小的一方雕紋玻璃罩背,也是楠木的。

  經過通報,景寧隻身一人,在儲秀宮宮娥的帶領下,走進了後殿的麗景軒。

  此刻,皇后娘娘正在暖閣內招呼著家中的姑嫂喝茶。

  景甯便在麗景軒靜候。

  儲秀宮裡奢華富麗,就連後殿的麗景軒亦是裝飾精細。東廂放著一扇紫檀木雕嵌壽字的鏡心屏風,屏風前,設了寶座、香幾、宮扇和香,東側,是花梨木雕竹紋裙板玻璃隔扇,阻隔了東西次間。

  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景寧未抬頭,先見禮,「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赫舍裡·芳儀擺了擺手,被宮婢扶著坐到明黃的炕上,一襲圓領五色雲石青袍褂的錦緞宮裝,紅織金壽字緞的面料,雍容端莊,自有一股子華麗的大氣。

  將手肘輕輕地抵著桌子,另一隻手則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芳儀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來,可是有什麼好消息帶給本宮?」

  景寧斂身再拜,「娘娘容稟,奴婢已經按照娘娘的吩咐,嚴辦了用涼藥謀害皇子的那個人……」

  「哦?你果真將她拿下了?」芳儀眼眸一動,霎時晶亮灼灼,閃耀如星。

  「回稟娘娘,如今,那人正在景祺閣。」

  赫舍裡·芳儀一笑,看著她,眼底含著滿意的激賞,「好好好,景寧啊,你不愧是本宮的心腹,這件事辦得很好。對了,那小皇子如今在哪兒?」

  仿佛此刻才回神,景寧怔怔地抬頭,「小皇子?奴婢愚鈍,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芳儀一愣,「你查辦了惠貴人,不是理應將小皇子交給本宮處置的嗎,現在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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