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二九


  閣內無外人,她也用不著過於忌諱,索性低低地問了出來。

  聽她這般詰問,景甯卻越發懵懂驚愕,「娘娘,奴婢查辦的,可是福貴人啊……」

  「什麼?」芳儀氣急起身,不顧身子不便,踱步到她的身前,「怎麼會是她?本宮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嚴懲那個下了涼藥的人,你不是也曾說,膽敢謀害皇子的必定是已有子嗣之人?放眼整個後宮,明明只有惠貴人育有一子……」

  希望瞬間落空,她滿心的歡喜竟然是一場枉然,不由得氣急敗壞,連語氣都變得嚴厲起來。

  「皇后娘娘,涼藥確實是在延洪殿查出來的,況且福貴人也確實懷有身孕……」

  「怎麼?」芳儀疑竇地看著她。懷孕這麼大的事,她這個堂堂的皇后居然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

  「回稟娘娘,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心下越發猜疑,芳儀沉吟著目光,半晌卻是轉過頭,頗具玩味地笑了,「不過就是個貴人,抓也就抓了,敬事房沒有記載的侍寢,便是紅杏出牆的罪證,打入冷宮,倒是便宜了她!」

  上次上元節的事情,她還沒有與福貴人清算,如今,倒是自己撞了上來。她最恨那些狐媚冶豔的女子,不懂尊卑,只會蠱惑聖聽,獻媚勾引,無所不用其極,簡直丟盡了她們這些皇室族人的臉。

  可同樣地,她也最恨膽敢欺瞞算計她的人。

  「敢和本宮耍心思,景寧,你也算是膽大包天了……」

  轉身的刹那,赫舍裡·芳儀猛地揚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

  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麗景軒內響起,隨著修長尖利的水晶指甲劃過,帶去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劃痕,景寧頓時耳目轟鳴,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可赫舍裡·芳儀還不解氣,眉目閃爍著一抹陰鷙,她一腳踩住了景寧的手,花盆底的旗鞋,發了死力,狠狠地碾磨,鳳眸凜冽,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不要以為本宮縱容你、姑息你,你就可以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玩花樣。你不過就是本宮手裡的一隻螞蟻,本宮想讓你活,便活,想讓你死,就算是皇上,也保不了你!」

  嘴裡一陣腥甜,景甯的左臉已然腫脹不堪,原本白皙的手被旗鞋踩得破皮,皮肉翻著,血痕斑斑,慘不忍睹,「娘娘,奴婢一直以娘娘馬首是瞻,如何敢對娘娘耍手段!實在是皇命難違,奴婢更是為了娘娘著想,娘娘明鑒啊!」

  她爬到芳儀的身前,不停地叩首,額頭重重地磕在冰涼堅硬的地上,一聲又一聲,直到額角鮮血直流,赫舍裡·芳儀才閑閑地冷哼,挪開了腳,緩步踱回。

  「你以為,將皇上抬出來,就能壓得住本宮了?」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縱然犯了天大的錯誤,但懇求娘娘聽奴婢一言。」景寧滿面哀戚地抬首,原本姣好精緻的面容紅腫,滿是血污。

  「好,事到如今,本宮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娘娘,宮闈之中,從來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既然皇上想保惠貴人,必是有保她的理由……奴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觸怒皇上……」她跪在地上,淒淒慘慘,耳邊因著被打朦朧聽不真切。

  「一介妃嬪而已,況且僅僅是個貴人……」赫舍裡·芳儀不以為然地冷哼,只當作是她狡辯的藉口。

  景寧用手拄著地面,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娘娘錯矣,如今的後宮,誰都可以得罪,但是斷乎不能得罪的卻是惠貴人……」

  赫舍裡·芳儀目光一閃,伸向茶盞的手驀地滯住了。

  「此話怎講?」

  「娘娘不妨想想如今的朝局,想想廟堂上的形勢……」景寧的臉色蒼白,眼看便要昏倒的樣子。赫舍裡·芳儀不耐地朝著身畔宮婢招了招手,其中一個佩戴淺色花翎頭飾的婢子走了過去,將她攙了起來。

  「本宮知道,惠貴人的族兄是納蘭明珠,可那又怎樣,不過是個三姓的家奴……」

  景寧搖頭,再搖頭,「娘娘既然想到了這一層,就應該知道,納蘭大人如今鎮守南疆,遏制住了三藩的勢力,功勳卓著。皇上拉攏他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容許他的妹妹受到絲毫傷害呢?別說惠貴人是無辜的,即便她真的是幕後主使,皇上也只會封她,獎她,而根本不會有任何的責罰。娘娘今日沒動惠貴人,若是動了,那就是天翻地覆啊!」

  宮裡的爭鬥,再怎麼激烈,再怎麼出格,都永遠不能越過一個底線,那就是皇權。一旦有人觸動了皇權,觸動了廟堂上的機關,便是萬箭齊發,死無葬身之地。

  赫舍裡·芳儀坐鎮中宮已近五年,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只因她一時氣急,欠了考慮。如今,被景寧一語道破,卻是不能不暗暗心驚後怕。

  她臉色微微發白,卸去了憤恨,卻猶自不甘,「那依你所言,本宮就只能看著納喇氏那個賤人逍遙自在?」

  母以子貴,她的兒子雖然不是長子嫡孫,卻是貨真價實的皇長子。可自己肚子裡的這個,是男孩還好說,倘若是個女孩,難保將來皇上不會封她的兒子為東宮。

  到那個時候,這偌大的後宮,豈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娘娘如今什麼都不要想,只需想著肚子裡的孩子,只需想著太子的前程,想著未來的小東宮!」景寧苦口婆心,只為了勸她懸崖勒馬。

  「如今三藩蠢蠢欲動,皇上為國事已然透支心力,娘娘理應全力伺候在身邊,這是其一;其二,若是娘娘肚子裡的是女孩則罷,若是男孩,必將是天命所歸的太子,所以越是這個時候,娘娘越要做出一副大度寬容的模樣。這樣,將來娘娘一旦能夠執掌兩朝後宮,母儀天下,還怕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惠貴人、一個皇長子嗎?」

  耳邊言辭懇切,句句切中要害,赫舍裡·芳儀一直低垂的頭這才抬起,鳳眸幽深,閃爍著一抹奇異的妖紅,「本宮如今,是該好好地考量一下了……」

  將雙手對頂在一起,她雍容地看著景寧慘不忍睹的臉,「你這麼盡心盡力地輔佐本宮,本宮很感動。放心吧,放眼整個宮裡頭,本宮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要好好辦事,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捂著臉,景寧受寵若驚,慌忙躬身下拜,「娘娘賞識,奴婢萬死不辭!」

  赫舍裡·芳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朝她擺手,「行了,你去吧,往後惠貴人那裡,還需你多多打點溝通!」

  說罷,她命人將一瓶祛淤膏交到景寧的手上。景寧卑微地接過,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賞賜。

  從儲秀宮出來,景寧是被人扶著的。

  庭院中,依然是熏風花雨,芳香滿庭,美不勝收。然而,比花還美的,是兩個靜靜地守在回廊內的宮婢。秋靜和冬漠一看見她出來,齊齊迎了上去。

  其他人,都被先行打發回了承禧殿,景寧獨獨留下她倆,只因為她們是皇上派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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