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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純妃沒說話,倒是榮貴人馬佳·芸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太皇太后您是不知道,臣妾等哪有什麼好東西,這兩天,光是堵心就堵得夠嗆了!」

  母以子貴,後宮中的風向一向是隨著聖寵而轉的。自榮貴人誕下了固倫榮憲公主,雖然品階未變,但實際的地位可以說是連升三級,恃寵成驕,舉手投足間不免帶著些傲慢驕縱。

  太皇太后微微笑了笑,聲音越發溫和,「是誰欺負了我們榮貴人,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其實,臣妾等不該勞煩太皇太后,只是實在事出有因,才不得不硬著頭皮過來,失禮之處,還望太皇太后見諒。」宜貴人郭絡羅·桑榆最是恭順知禮,在後宮,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能令她動了念頭,太皇太后倒是多了一分好奇。

  「哦?究竟是何事,不妨說來聽聽,若是皇上真有什麼做得不妥當,我這個老太太說句話的資格還是有的。」

  同來的兩個妃,一個懶言,一個淡然,都不是擅長搬弄是非的人,而惠貴人則是知道內情,此番來坤甯宮,也不過是應個景。宜貴人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搭腔,只得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前個兒皇上破格晉封了一個包衣出身的宮婢為嬪,臣妾等覺得於理不合,故此才來打擾太皇太后……」

  「是這個事情啊……」太皇太后端起茶盞,閑閑地撇沫,「那你們可真是錯怪皇上了,烏雅氏那個丫頭哀家是見過的,本分知禮、聰慧靈婉,很適合伴君左右……」

  「太皇太后也知道她?」宜貴人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眼底閃爍著狐疑和莫名,倒是榮貴人不咸不淡地開了口,「看來,還是董鄂家的妹妹會調教,區區一個宮婢而已,不僅讓皇上格外垂青,就連太皇太后亦是青睞有加。看來我們以後啊,少不得要跟著董鄂妹妹多學學呢……」

  說罷,引來旁邊幾位妃嬪的一陣笑。福兮臉色訕訕,就連粉頰上的胭脂也掩蓋不住那抹哀然的落寞,「榮姐姐說的這是哪裡話,只要皇上開懷,賤妾無所謂的……」

  戚戚然的一句話,不免勾起了旁人的幾多傷懷。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福貴人今日的結局,說不定便是她們將來的下場。一朝陪伴君王側,浮華春光能幾時?看來,身側不留容貌出色的奴婢,還是對的。

  這時,外面傳來太監的高聲唱喏,「皇上駕到……」

  眾嬪妃頓時又驚又喜,起身叩拜的刹那,紛紛微抬眼眸,秋波流轉,脈脈含情。

  自從破格晉封了那個烏雅氏的包衣,皇上許久都沒有到宮裡頭了,往日的雨露均沾雖然令人懊惱,可此番的不聞不問,更是令人心焦煩悶。平常她們見到皇上的機會不多,今日不期而遇,倒真真是個好機會。

  於是,眾妃嬪眉目低垂,嬌顏微紅,誰也不吱聲,但眸光俱是流盼一處。

  明黃頎長的身影,緩步而來,身後跟著隨侍的小太監,走到殿中,拱手朝著高位上的太皇太后揖了個禮,「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真是巧了,妃嬪們齊齊聚在哀家這裡,現今皇上也來了,往日慈甯宮清淨無人,今日倒是熱鬧!」太皇太后溫溫吞吞,擺了擺手,招呼玄燁去她那裡坐。

  「前陣子,聽說南疆那邊有異動,如今可有緩和?」不著邊際地,太皇太后忽然關心起了朝政。

  「回稟老祖宗,三藩那幾個人著實難纏,不過有納蘭明珠鎮守,可安一時之憂。」一襲明黃錦袍,玄紋雲袖,端然而坐,自帶著一股從容的貴氣。他是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風雅如墨、淡然若雲。

  高座下,一應妃嬪們癡癡地仰望,縱然聽不懂他雲淡風輕的言辭間藏著的風雲詭譎,卻也希望此刻可以雋永成畫,永遠停駐。

  他清淡的目光轉而看向她們,眼底裡,閃爍著隱隱的光澤,卻是對著其中的一位,「那裡被陽光直射著,未免酷暑燥熱,阿福還是來朕這裡坐吧……」

  他說著,朝著她緩緩伸出手,微笑如水的樣子,宛若月下芙蓉妖嬈,讓人很難移開視線。

  福兮怔怔地抬頭,正對上他笑意淺淺,臉頰一紅,含羞帶怯地起身,施施然走了過去。

  「賤妾多謝皇上垂憐……」

  豔羨、嫉妒、懊惱、期盼……無數的目光仿佛針尖麥芒,落在福貴人的身上,可她卻仿佛熟視無睹,極盡婉轉,柔柔地將一雙青蔥玉手搭在了玄燁的掌中,觸手的溫熱,讓她不禁臉頰暈紅,羞答答地,欲說還休。

  榮貴人看在眼裡,心中憤憤不平,扯了扯嘴角,還是嬌嗔了一聲,「皇上,賤妾還在產褥期間,怎麼皇上就這般偏心,怕董鄂妹妹曬到嬌顏,就不怕賤妾也中暑嗎……」

  陽光西斜,此刻,刺眼的陽光剛好打在榮貴人身前的地上,她的話剛落,眾嬪妃無不用手帕捂嘴低笑。

  玄燁卻忽然正了神色,仿佛恍然般,道:「對了,珍兒如今身子不便,不宜久留在外。真不知太醫是怎麼辦事的!」

  他慳吝怪罪,其言送客。

  可偏有人不懂,非要湊上來。這時,一直未開口的純妃站起了身,朝著座上人盈盈一拜,溫雅地道:「既然老祖宗和皇上還有事情相商,那臣妾等就不打攪了。榮妹妹,你身子不便,我扶你走吧……」

  在這裡,她算是品階最高的妃嬪,此話一出,其他人便再不好藉故逗留。只有榮貴人馬佳·芸珍憤憤地起身,一甩繡帕,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了句「賤妾告退」,便氣哼哼地離開。

  望著她們遠去的身影,玄燁以手扶額,輕笑著搖了搖頭,「真是要命,竟然跑到這兒來給老祖宗添麻煩……」

  他剛從養心殿那邊出來,一聽見小祿子彙報說各位妃嬪齊齊來了慈甯宮,便馬不停蹄地過來了,走進一看,果然是一個不落。

  「宮裡頭發生點兒小爭鬥,也總比哀家這裡靜得像潭死水要好……」太皇太后在上,滿是皺紋的臉上溢滿了慈祥的微笑,深陷的眼窩裡,透著一絲尋常人難以察覺的精明。

  「孫兒還是得多謝老祖宗的策應……」他微微勾唇,笑意深深。

  方才,太皇太后聲稱她知道自己破格冊封的事情,不過是替他掩護罷了。三宮六院,單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已經夠他煩心,他不喜宮闈烽煙,更不會去哄騙逗弄,往往是太皇太后替他遮掩照應。

  「倒是什麼都逃不過皇上的耳朵,不過哀家聽說,那個寧嬪,最近東家走,西家躥,在後宮裡面,似乎活躍得很!她一個小小的宮人,還是包衣出身,就算是再大膽放肆,好歹也是在後宮浸潤過的,不會這般不愛惜生命。想來,該是皇上在背後下了什麼旨意吧!」

  玄燁輕輕一笑,也不遮掩,「什麼都瞞不過老祖宗的眼睛……」

  太皇太后也呵呵地笑了,慢條斯理地道:「皇上不要以為我這老太太耳目朦朧,年過半百就不中用了,有些事情,我這個老人家可是心明眼亮得很。先皇對待感情,就是個從一而終、認死理的人,可到了皇上這輩,卻又如此的淡然遊戲。真不知,是不是上一代的情太濃太深,到了後代子孫就變得薄情寡恩,不食人間煙火了……」

  他聽了,有一瞬默然,須臾,淡淡地笑笑,「孫兒是一國之君,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心之所屬必然是社稷江山。至於兒女情長,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塚,皇祖母總不想讓孫兒像父皇那樣,為了一個董鄂妃,就為情所困,鬱鬱而終……」

  太皇太后眼皮一抖,驀地打斷了他,「你這孩子,可不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皇上將來總會遇上個好女子,守著過,也就定心了……」

  雕花銅爐裡,熏著上好的紫草,煙氣縹緲,一室的馨香。

  他望著那繚繞的煙,眼前驀地出現一張倔強卑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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