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二二


  景甯一驚,越發心慌。

  她做錯什麼了嗎?那碧璽手串,代表了中宮的威嚴和權力,確實是皇后對她的收買,可既然告知了惠貴人,就早有心理準備會被皇上知曉。如今,被他一語道破,卻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耳目朦朧,她心慌意亂,他卻越發的平靜,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連桂嬤嬤那樣難纏的人都能收為己用,倒是朕低估了你手眼通天的本事……」

  桂嬤嬤?竟是為了這個……

  握著的手攥成拳,直到纖長的指甲摳進肉裡,才讓她收斂了游離的神志。

  那個桂嬤嬤不過是個奴婢,若不是納蘭家的三代家臣,恐怕誰都不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鑲白旗包衣。可他卻挑明瞭,是不是代表了他猜忌……

  唇齒微動,她想要為自己辯解。

  可暗暗地,她又兀自惱怒——明明是他讓她前去綏壽殿策應,才會出此下策,可他如今倒翻臉無情,又責怪起她來了。難怪,世人說伴君如伴虎,一步錯,步步錯,她的如意巧思,終究敵不過他胸中那抹計量。

  「皇上,奴婢情非得已,還望皇上體諒垂憐……」她咬著牙,心裡雖千百個不願,卻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企圖用乞憐打動他。

  可他是何人,閱盡千帆,豈會不懂她的小小心思。看在眼裡,他卻也不點破,只是輕笑如風,悠然溫雅,「你且起來,朕如今靠你平衡六宮,如何會不保你,那日在乾清宮的話,永遠算數……」

  景寧心頭一震,低著頭,嘴角卻牽起一抹苦澀的笑靨。

  侍了寢,失了身,心雖在,卻已然殘缺不全。可她不能抱怨,不能怨恨,因為說到底,那夜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自作聰明,若是沒有她故意勾引,他豈會臨幸她。

  「可否請皇上賞賜個恩典?」景寧輕聲細語,問得小心翼翼。

  玄燁放下筆,雙手交握,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眼睫上,陽光迷離,氤氳在那張秀雅精緻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美。

  「不妨先隨朕出去賞花……」

  所謂出去,只是移步到了暖閣前的回廊。

  春風一夜庭前至,槐花十裡不勝香。

  這本是說的芳菲四月,如今六七月的天氣,槐樹早應該鬱鬱蔥蘢。可放眼望去,卻是滿樹的團花似錦。

  耳畔,是熏風送暖;眼前,是花香怡人。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簌簌飄落的菲薄花瓣,修長白皙的指,乾淨有力,襯著若雪芬芳的槐花花瓣,那抹靜靜佇立的身姿,仿佛江南石板橋邊走來的清俊書生,顯得越發雅致溫潤,雋秀如畫。

  「眾芳搖落獨暄妍,何等絕美雍容的芳姿?!朕還記得當日問你,你說,不想零落碾成泥,唯有香如故……那麼今日,又當如何?」

  纖長的眼睫輕顫,景寧垂首不語。

  一入宮門,很難做到始終如初。今時,已不同往日,被迫也好,有心也罷,當她邁出了第一步,便已經無法回頭。

  「長路漫漫,不知何處才是歸途,唯有摸索前行,才不會萬劫不復。可是卻不知皇上這盞明燈,會不會始終牽引眷顧……」

  她的苦,源于宮闈中的瑣碎小事,兇險變數,讓人防不勝防;他的愁,卻是受困於無物之陣,既源自於廟堂,亦受到來自宮闈的牽絆。

  他需要她平衡六宮,替他防微杜漸;她需要他作壁上觀,保駕護航。

  一個是身份卑微的宮人,一個是九五至尊的君主,兩種面孔,一般心思。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罷了,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唯有互利而已……

  「只要不動綏壽殿,不威懾東宮,其他人隨你處置……」他輕輕地將掌心中的花瓣碾碎,黏稠的花汁櫻紅鮮潤,順著他的指縫蔓延如血。

  白皙的手指,修長;鮮豔的花瓣,淒美。

  她掏出繡花絹巾,輕輕湊近,然後輕柔而小心地撫上他的指,仿佛呵護最珍貴的寶貝。

  「有皇上擔保,奴婢自然是一百個放心。只是皇上一向孝順,到時候,只怕太皇太后那邊……」她欲言又止,手上卻不停,仿佛他真的傷到了一般。

  修長乾淨的手指緩緩收攏,將那一雙纖巧卻不細膩的手包裹,微涼的觸感令他垂下眼簾,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清淡雅致的臉上,似笑非笑,眼底閃爍出一抹意味深長。

  「你對惠貴人說的那一番關於朝局的話,想必,如今已經傳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裡。她老人家向來大度明理,又一向喜歡機敏聰慧的女子,即便沒有朕,想來也不會為難你的……」

  這便是要她自生自滅啊……

  微微垂下目光,景甯淡然地勾起唇,「多謝皇上恩典……」

  第八章 攤牌

  那日之後,承禧殿裡陸陸續續多了很多賞賜。隔三差五地,李德全就往長春/宮裡頭跑,帶著各色珠寶珍奇、綾羅綢緞、御用吃食。各宮的人明面上不說,暗地裡卻無不欽羨嫉妒,嫉恨她區區一個奴婢竟然這麼輕易地奪了聖寵。

  可五日之後,令眾人更加驚愕譁然,皇上下旨,晉封待詔宮人烏雅氏,為寧嬪。

  這似乎是為她一直以來名不正言不順的「侍寢」正名,可此等封賞,是連入宮好幾載的貴人們都沒夠得上的品階,更遑論,已經育有一個皇子的惠貴人。

  眾妃嬪不服,紛紛跑去儲秀宮向皇后哭訴,可這位平素向來是以「嫉賢妒能」出名的赫舍裡皇后,竟然出奇的平靜,不但沒有受到調唆去承禧殿興師問罪,反而勸她們放寬心。

  一計不成,妃嬪們又跑去長春/宮找惠貴人。這期間,免不得要遇見同在一殿的景寧,挖苦嘲弄,無所不用其極,可她卻依然故我,就連惠貴人亦為她說話。

  眾人無奈,只好去找太皇太后。

  安然恬靜的慈甯宮,此刻,聚集了來自東西六宮的眾位妃嬪,粉黛朱釵,打扮光鮮,各有各的風情:優雅如畫的宜貴人郭絡羅氏桑榆;尚在產褥期、身子依然孱弱的榮貴人馬佳氏芸珍;恬靜賢淑的惠貴人納喇氏芷珠;傅粉施朱、芳容豔麗的福貴人董鄂氏福兮……就連平日裡少有走動的純妃佟佳氏仙蕊都到了,卻唯獨不見皇貴妃鈕祜祿·東珠。

  半盞茶過後,太皇太后才由蘇嬤嬤扶著,從佛堂走出來,眾妃嬪趕忙斂身施禮。

  「太皇太后萬福金安!」

  同仇敵愾。往日裡彆扭不和的嬪妃之間,此刻因著所謂的後來人,相互間不免多了一分體恤,湊到一起,非要生出些事端。

  太皇太后浸潤後宮多年,又是個過來人,自然知道她們的心思。看著其中品階最高的純妃佟佳·仙蕊,笑得滿面慈祥,「今個兒怎麼這麼熱鬧,你們都跑到我這兒來了,莫不是有什麼好東西,要讓我這老太太也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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