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二四


  「皇上見慣了後宮爭鬥,見慣了女人間的蛇蠍毒計,對待那些城府極深的女子,向來是諱莫如深、厭惡反感的,可對這個寧嬪卻是不同的……」太皇太后拂著蒲扇,慢條斯理地將他的心思揭穿。

  那些妃嬪們含怒而來,眾口一詞,雖是有感而發,卻是受到了有心人的調唆。從中穿針引線的,就是那個看上去最委屈無辜的福貴人。這些,連她這個老眼昏花的老太婆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心明眼亮的皇上。

  他向來作壁上觀,獨善其身,不喜參與後宮的爭風吃醋,可方才他卻做了說了,虛情假意也好,敷衍哄騙也罷,一出情有獨鍾,將矛頭轉嫁給惹事的人,不過是替一個女子減少麻煩。

  黑眸微閃,玄燁低下頭,嘴角牽起了一抹輕淡的笑意,「看來孫兒的演技把皇祖母都騙過了,可皇祖母的確是想多了,她于孫兒,不過是一步精妙隱晦的棋子……」

  太皇太后抿嘴輕笑,眼角的皺紋都堆到了一起,不置可否地輕輕喟歎。

  「但願如此吧……」

  就在眾妃嬪退出慈甯宮的時候,景寧也剛好穿戴整齊,出了承禧殿。

  涼藥一事,由她牽引扯出,為求自保,卻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誣陷栽贓。

  畢竟,牽一髮而動全身。宮闈之內與廟堂之上存在著千絲萬縷的牽扯,剪不斷,理還亂,稍有不慎,動了哪一宮,怕是會牽出哪一條明線暗線。屆時,莫說太皇太后,就是皇上想要保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

  早早地用過午膳,她拿著準備好的食盒,取道坤寧門,去了乾清宮。

  路過坤寧門,少不得要途經鐘粹宮。一年前,她曾以宮婢的身份從這裡走出去,如今,仗著新晉貴人的名分而來,不知算不算是衣錦還鄉。

  原本負責教習包衣的嬤嬤姓李,告了假,不在宮裡頭,只留下了幾個尚儀局的宮人,皆是過了適婚的年紀卻依然風韻猶存,見了她,滿臉的諂媚,端茶遞水,極盡殷勤討好。

  本來她不應該早過來的,可做戲應該做全套,既然皇上需要她做出一副恃寵成驕的模樣,便索性做到底吧。

  端起茶盞,她未喝上一口,先揚起手來,狠狠地打了其中一個嬤嬤的耳光。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鐘粹宮裡響起,將剛進來的常在薑氏嚇了一跳。

  李雅捂著腫脹得老高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景寧,敢怒不敢言。可她卻揉著手,一臉不鹹不淡的樣子,似笑非笑,「還真是下手重了一點兒,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平日裡仗著教習身份,便在鐘粹宮裡面作威作福,任意欺淩那些尚未應選的包衣。她雖然沒有受過她們的欺負,但是眼見耳聞,卻是知道很多。此番,雖然是借題發揮,但總算是為那些無辜的宮人出了口氣。

  一襲簡單旗裝的薑珥端著一方小小的盤盞,愣愣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景寧緩步走過去,將她手中的盤盞一把拿過,然後,輕輕舉起,冷笑著,朝那兩個紅著眼睛的嬤嬤狠狠地摔了過去。

  食盒掀翻,裡面精緻的糕點碎了一地,因著剛做好,還兀自騰騰冒著熱氣。

  「姜珥姐姐可是我長春/宮的客人,如若下一次,再讓我發現你們膽敢欺負她,休怪我這個做主子的,翻臉不認人!」

  景甯冷眼冷語,盯著她倆說得淩厲。

  一語既出,她不再多言,一甩衣裙,拉起門口的薑珥,便趾高氣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鐘粹宮。

  外面不遠,便是御花園。

  她拉著薑珥,一直走到了九曲回廊上,才輕輕巧巧地放開了她的手。

  眼前萬紫千紅,錦繡燦爛,那浸潤在烈日中的芬芳百花,朵朵搖曳生姿,枝枝婷婷妖嬈,即便是曬在大日頭下,也無損那煙暖花香。就如同這後宮的女子,浸潤在陰謀算計下的嬌顏,才會越發的芳菲豔麗。

  「姜姐姐會不會責怪妹妹太多事了……」此刻,景寧斂去淩厲,斂去傲慢,顯得格外柔順謙和、恭順溫雅。

  這變臉的速度,在後宮已然見怪不怪,可還是讓薑珥又驚又疑。

  眼前的人,她只聽說過,卻沒見過。

  剛被冊封的寧嬪,非常得寵,據說也是深得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青睞,這等身份,比之她一個小小的常在,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此番一見,倒也真是冰雪之姿、月貌花顏。

  可她緣何會知道自己一直被鐘粹宮的嬤嬤欺負的事,還特地跑來為自己出氣討公道?

  「賤妾……不懂針黹女工,也不會文字機巧,只粗識些廚藝上的小玩意兒,閑來無事,做些吃食,鐘粹宮的嬤嬤們不嫌棄,也是賤妾的福分……」薑珥低著身子,溫和安靜,沒有半點兒訴苦的意思。

  景寧卻笑了,「都道姜珥姐姐性子平易近人,即便是受了封賞,最先想到的也是身邊的下人,此番一看,果然是蕙質蘭心、賢淑溫婉。」

  這般小心謹慎,倒是個聰敏的女子。

  「寧嬪過獎了,賤妾愧不敢當……」她盈盈一拜,越發卑微。

  「其實不瞞姐姐說,妹妹今日來,是有求于姜珥姐姐的……」景寧眸光淡淡,隱著一抹深意,「姐姐原是在承乾宮伺候的宮人,想來,對鈕祜祿皇貴妃的日常喜好定是爛熟於心,還望姐姐不吝賜教,讓妹妹此番覲見能夠做些準備……」

  姜珥原本疑竇的心陡然安定了許多,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替她出頭……

  「寧嬪謬贊了。」薑珥斂身再拜,「賤妾曾經服侍過鈕祜祿皇貴妃,所做不過本分而已,若是能幫到寧嬪,定當盡力……」

  景寧做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拉住薑珥的手溫和道:「那就謝謝姐姐了,他日若是有機會,妹妹定會知恩圖報的!」

  穿過正南的承乾門,那寬闊的兩進院便在眼前。

  前院正殿即承乾宮,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簷角安放了五個猙獰莊嚴的走獸,簷下施以單翹單昂五彩鬥栱,內外簷裝飾著龍飛鳳舞的雕飾和色彩瑰麗的五彩壁畫。

  先帝爺還在的時候,承乾宮裡住著的,是最受先帝爺寵愛的董鄂妃,延至本朝,能入住這裡,除了聖眷之隆重,也非得是出身極其高貴的妃嬪不可。

  鈕祜祿皇貴妃的父親,是輔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世襲的公爵,雙眼花翎,得享太師的尊譽。早在康熙八年,彈劾鼇拜,亦是有過功勳,聖上念其為顧命大臣,故此恩賞有加。

  廟堂權力的角逐、勢力的更迭,與宮闈背後的封賞,合該是相輔相成——鈕祜祿·東珠被晉封為皇貴妃,恰好,也是在康熙八年。

  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花香撲鼻。

  寬敞的院落中,幾樹桂花典雅幽濃。熏風送暖,花瓣飛揚,宛若下了一場花雨。遠處,回廊依傍著假山嶙峋,井亭悠然,幾處紅花綠草,幾處鶯啼婉轉,那些紅牆碧瓦仿佛都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亭亭岩下桂,歲晚獨芬芳。葉密千層綠,花開萬點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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