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別的宮的娘娘們,都巴不得將牌子弄得靠前些,最好是讓咱們萬歲爺日日都能翻看到,你家主子可倒好,居然擰著來。老奴可真是頭回見。莫不是你這個小丫環自作主張,故意壞你家主子的好事?」他在宮中浸潤多年,深諳其中門道,卻也對她的話有些意外。

  賠著笑,景甯越發討好,「總管大人這是哪兒的話,奴婢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啊。我家主子最近確實身體欠佳,往後,等主子身體恢復了,還少不得要麻煩大人呢!」

  侍寢固然是好事,但自從福貴人喝了那特別的補藥,身子經不起太大的折騰,若是房事不當,很可能會適得其反,自傷其身,反而會有不孕的危險。

  李德全將紅包揣進懷裡,笑眯眯地看著景寧,「小丫頭挺會說話的。得了,老奴記下了!怎麼,你不跟著來嗎?」

  景寧有一瞬的遲疑,轉瞬,笑著搖頭,「奴婢近日身體虛寒,就不跟著主子添麻煩了,若是驚擾了主子,奴婢這條小命可賠不起!」

  隨王伴駕這等事,除了召幸的妃嬪,帶去的侍女清一色中等之姿,這樣既不會狐媚惑主,亦不會太過寒磣,丟了主子的面子。隨侍乾清宮,福貴人不帶她去,她是心照不宣。況且,能躲開那等是非之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天涼露重,小丫頭不為你家主子,為你自己也要保重好身體才是啊……」李德全笑著看了看景寧,臨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景寧斂身下拜,恭送福貴人的轎子起駕。

  這次伴福兮隨去乾清宮的,是延洪殿的另一個宮婢,冬純。她也是鑲藍旗包衣出身,嬌小玲瓏的身姿,模樣卻十分平常,是承蒙皇后洪恩,從儲秀宮那邊遣過來伺候的。

  宮中一直有規矩,凡是新晉的妃嬪,皇后都會派身邊的宮女去隨侍。明為伺候,實為監視。皇后掌管後宮,總要保證眼線耳目遍佈各個角落,想來這些被派遣過來的宮婢,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只是後宮的各個嬪妃嘴上不好說什麼,私下裡,卻變著法地讓這些被派過來的宮女吃盡苦頭。單就福貴人而言,雖也是反感,但對待冬純尚算客氣厚道。

  回到延洪殿,除了閑坐發呆,她並沒有什麼好做。

  碧蓮和夏竹已經被她遣去休息了,而她,要等到三更天以後,福貴人被召幸歸來,才能去睡。長夜漫漫,她是那守夜的人。

  披了一件長夾襖,將領口裹得緊緊的,景寧坐在殿前的長廊裡。

  此刻,距離三更天還早,她乾脆靠著門檻,打瞌睡。

  殘月如鉤。

  紫禁城內,清寒的月,顯得格外蕭索。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夾雜著幾句不十分清楚的談話,景寧本就沒有睡熟,這下子,徹底清醒了。

  「甯姐姐,外面怎麼了?」碧蓮聞聲,叫醒了一側同睡的夏竹,兩人均披了衣裳出來觀瞧。

  早春時節,天寒露重,稍微穿得單薄,便忍不住打冷戰。夏竹打了個呵欠,揉著眼睛喃喃地道:「想來是長春/宮那邊的慧主子又犯了病,正找御醫前去診治呢。」

  「就算是找御醫,也不用如此折騰法。這麼大的動靜,莫不是慧主子不好了吧……」碧蓮水盈盈的眼睛裡倏地閃過一抹異彩,似笑,似幸災樂禍。

  景寧走到門廊邊,扶著月亮門,靜靜向外望。

  後宮宮規森嚴,入夜之後,嚴禁高聲喧嘩。慧貴人鄂卓氏所住的颯坤宮和長春/宮隔著兩道宮牆,可這麼大的聲響,怕是連儲秀宮那邊都要驚動了。

  「聽,又有人過去了!」夏竹屏住呼吸道。

  倏地,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從相反的方向。

  「真是要命了,竟然連皇后娘娘都被吵醒了!」

  「今日在乾清宮侍寢的是我們家主子,皇后娘娘當然睡不著了!」碧蓮笑得不以為然,仿佛侍寢的不是福貴人,而是她。

  「唉,小憐和艾月她們可就慘了,」碧蓮搖頭歎息,「若是慧主子不幸早逝,那她們可是要跟著殉葬的!」

  景寧並不知碧蓮口中的小憐是哪個,出入長春/宮幾次,她並沒有見過太多的宮女。只是那個臉頰圓潤的艾月,她是有些印象的。記得上個月,自己還幫她提過水。

  在景寧看來,那僅僅是善意的一面之緣,卻不曾想,最後,自己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生命之所以寶貴,是因為僅僅只有一次,失去了,便再也沒機會。當一個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什麼都能夠做出來。景寧本不懂那句話的分量,可當艾月哭著跪在她的腳下,苦苦哀求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了什麼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景妹妹,我求你——」艾月死死地攥著她的衣擺,淚如雨下。

  「你我同為宮婢,月姐姐你有什麼遺願,我自當盡力達成!」

  慧貴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照這情形下去,也不過是一兩個月的事情。作為近侍宮婢的她,隨時都有可能奉旨殉葬。

  可艾月聽到景寧的話,卻一怔,轉瞬,冷冷地笑了,「遺願?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景寧,你必須幫我!」

  欲望,是一個女子在深宮中唯一能夠得到的饋贈。當年,她曾期冀攀龍附鳳,卻不料主子得了癆病,這輩子都註定與淒淒冷宮結緣。後來只希望平靜地度過餘生,可突如其來的噩耗卻再次打破了她的美夢——當所有的希冀都已經成了泡影,她現在僅存的念想,就只有活命。

  活命……

  「依照大清律例,八旗包衣佐領下奴僕皆要隨主殉葬,可我只是一介宮婢,能有何方法逃出生天?除非,有奇跡。」艾月死死地盯著景寧,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後來,當我誤打誤撞,遇見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才知道原來奇跡是需要自己爭取的……」

  那天景甯將延洪殿的一應奴婢宮人遣散,一個人在寢殿看著涼藥發呆的時候,她剛好去颯坤宮。那些小小的紅色藥丸,自己是見過的。

  「當年,皇后娘娘恩威並施賜予慧貴人的,也是那種東西,可它卻出現在了你的手裡。景寧,你我同在深宮,同樣是內務府出來的人,應該都知道,那藥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入宮五年,她早已看慣形形色色,內裡機心,終究是殊途同歸。宮闈之中,處處陷阱、處處機關,永遠都不缺的就是秘密。倘若有能力掌握別人的秘密,那就掌握了活命的籌碼。

  那日她撞見景寧拿著涼藥,卻不聲不響地走開了。原本,她是打算裝作不知的……可,如今生死攸關,她沒辦法不將那作為資本,哪怕是威脅。

  景寧怔怔地看著艾月,小腿被她死死地抓著,鈍鈍地疼,「那東西是在我手裡,我也清楚是做什麼用的……可與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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