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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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說還好,若如聽了更加惱火:「本宮堂堂大玥朝的皇后,懲治自家的陪嫁丫頭還不行嗎?」雖然嘴硬,卻亦知道喜兒說得在理,只是臉上拉不下來,便把氣撒在葉兒身上,「這個丫頭,先給我拖下去。她敢為這賤婢求情,本宮就讓她先下去等著!」 內侍動作麻利,一把把跪在地上的葉兒拖出去,葉兒還來不及驚叫出聲,便被按在了雪地裡,拿了繩子捆了,又從她身上扯下一條布,把嘴堵了。 「葉兒!」有一種恐怖的聲音在心底喚起,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那日,在大興的囚室外頭,姑姑裸露的身體,那刺眼的血。要叫,聲音卻卡在喉間不能發出,她撲上去,卻被內侍死命拉住,任她再掙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兒被拖走,消失在拱門之外。 「娘娘,那這丫頭……」內侍指了指畫扇,一臉討好。 若如沉了臉,正要開口,卻聽見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勸道:「今兒個是素兒的生辰,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肯賞素兒一個面子,且饒了這丫頭?」 這便是葉貴妃葉素兒,生得嬌顏,一笑起來更是甜美,嘴角漾開小小的梨渦,讓人堪憐,不知是修了什麼德,甚得太后的喜愛。 若如展顏,心知葉貴妃是給她個臺階下,笑語嫣然:「妹妹開了這個口,本宮哪能拂了壽星的面子。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饒,妹妹也別給賤婢求情了。」轉而對喜兒道,「領了到那邊去,不等宴散不許動!凍不死便算她命大。」 喜兒松了一口氣,急忙扯了畫扇到那邊風口上去。 畫扇原本身子就弱,又沒吃什麼好的,身子輕得如同紙片一般。喜兒推了她在風口上站了,狠狠道:「要不是皇上有吩咐,姑奶奶我才管不得你的死活!識趣地以後別在公主面前出現,壞了事,要你和你那瘋姑姑死得好看!」話畢再不看她,趕緊也躲進了鳳棲秋梧取暖。 如此寒冷的天氣,她可不要在這裡陪著那醜丫頭受罰。 有細細的雪花瓣落下,畫扇站在風口上,心是冷的,身卻是熱的,渾身的熱血都湧了上來。她不能呼吸,不能睜眼,只有一雙耳朵,把那小暖閣裡的笑語嫣然聽進了腦子裡。 …… 「姐姐如此得皇上的寵愛,妹妹才是羡慕得緊呢。」是葉貴妃的吳儂軟語,她是杭州人,據說她母親的姐姐,亦是先帝宮裡的人。 是若如甜甜膩膩的聲音:「妹妹怎麼這樣說,妹妹能討得太后歡心,才是本宮羡慕的。」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是因了妹妹的姨娘才對妹妹另眼相看的,反倒是姐姐,竟如此得皇上寵愛,連先皇與太后的情意怕也是比不上……」葉貴妃歎著,「有時候,瞧見皇上眼中對姐姐的情意,真是不禁要懷疑,姐姐與皇上是前世就認得的,今世還做夫妻……」 前世就認得的…… 這六個字,如同刀子一般刻在她的心底,耳邊是呼呼作響的北風,嫋嫋的落雪,她渾身發熱卻僵硬,只有這六個字如同蚊蟲般在腦中嗡嗡作響。 那是她的愛情,她的前世,如今,卻被若如生生地剝奪了。 麻木地望著遠方,有幔帳迎風飄揚,連綿數十步的鑾仗儀隊,整整齊齊地朝著這邊行進。步輦之上,赫然是那個玄黑色的身影,端端地坐了,黑色的袍子迎風獵獵作響,說不出的尊貴威嚴。 是他…… 是那個在月下與她約定終身的他!她多麼想不顧一切地跑上去,攔住他,告訴他他的皇后應該是她雲畫扇,而不是坐在暖閣中的雲若如。 可是,渾身的熱血始終蓋不過北風,她是清醒的理智的,她知道如今她的一張臉,是多麼的恐怖。沒有人會相信她,她反而會因此而喪命。 步輦緩緩在她眼前抬過,她不敢再抬頭去看。那一張臉,那樣的熟悉卻遙遠,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做出傻事來。 雪地上清晰地印下轎夫的腳印,觸目驚心。 她聽到轎子落地的沉悶聲響,她聽到紅毯子鋪陳開來的聲音,她聽到他的腳,踩在紅毯子上輕微的摩擦聲,她聽到他摟了若如在懷裡,寵溺地關懷著冷暖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發覺有人站在了她面前。那淺紫色的錦袍,繡滿大朵大朵的木棉,繁複的繡工,層層堆綴。雪白的毛絨披風,幾要及地,有侍女小心地在身後微微地抬著。 她抬頭,是葉貴妃關懷的笑顏:「皇上和娘娘已經走了,你也回去吧。」看到畫扇依然木然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濃,「放心,有什麼本宮擔著,皇后娘娘還不至於駁了本宮這個面子。」嫣然一笑,便上了小轎。 「還不走!」管事的惡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盡給我惹麻煩,回去把合宮上下侍女的衣衫都給我洗了,洗完才准吃飯!」 畫扇毫無知覺地,麻木地挪動自己的雙腿。那腿已然不是她的了,她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她不敢奢望還能得到什麼,她只求能和姑姑平平安安地在這個陌生的皇宮生存下去。 這不難,不難…… 只要她避開若如,只要她不再去想那個夜晚,小院中,梨樹下,只要她不要去想「梨花落,紅淚央,連綿愁思連綿傷,如何望斷天涯路,錦字鴻書難尋郎」…… 春華殿。 數枝紅梅傾斜在牆角,在一片素白的雪中,越發地顯得灼人雙眼。太后素來不甚喜梅,宮中上下種得也不多,間或能看到寥寥幾枝,也是沒什麼人打理的,頗有些無精打采。 側殿的小閣,有兩名婢女圍在火盆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宮中婢女按了三等——侍女、宮女、粗使丫頭來分,是三樣的裝束,這樣梳了雙圓髻,淡藕色的棉襖子,該是哪宮主子的貼身侍女。 其中一名年紀幼的,小小模樣未長成,已有了三分姿色,一邊百無聊賴地撥動火盆裡的炭,一邊道:「這位主子可真是命好,封了妃不說,才這麼幾日,無功無勞的便晉了貴妃,如今太后又特為她在這裡做生辰,難怪主子心裡過不去。」 另一名眉目間已有幾分成熟,壓低了聲音笑道:「這世上沒有無因的果。太后素來平淡,何故白白地對一個門下主事的女兒如此上心?」 年幼的也笑:「我聽說,這葉貴妃的姨娘曾是先皇宮裡的人,跟太后是以姐妹相稱的。」 「我聽幾位老媽媽說,當年太后爭寵,心狠手辣,將懷著龍種的賢妃推下了山去,沒想那賢妃命大沒死成,告了她一狀,是那位主子出面頂了罪,太后才保得了地位,想來是太后心中不安,才……」 話音未落,就有管事的推門進來罵道:「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嚼舌根子,前頭主子已經到了,還不去伺候!」 兩人慌忙站起,收拾收拾便往前頭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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