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玉環記(83)_戈薇

八三

　　李白走後，我冷冷地掃過所有的人。他們被我陰森的目光嚇著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我坐在貴妃榻上，輕聲地笑了笑。看著眼前一張張我所熟知的臉：「說吧，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什麼不好說的？」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激動，平靜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小祿子、小福子他們「撲通」一下全都跪到我面前，驚恐地道：「小姐，我們沒有出賣你，真的沒有。」

　　我輕輕地撫上腫脹的左臉，輕笑道：「自問對你們我也是掏心掏肺了，平日待你們如何，只要你們尚有點良心在的話，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我幽幽地說著，像是在講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般，語調平緩，「若是有什麼事，沖著我來也就罷了，何必扯上一個無辜的人呢？這後宮之中冤魂無數，你們就不怕哪天遭到報應嗎？

　　「小姐平時對你們那麼好，有什麼好的都想著我們，你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難道你們不怕天打雷劈嗎？」小翠沖上去，對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人胡亂打著，「真是小姐瞎了眼了，養了你們這一群白眼狼。」小翠泣不成聲。

　　「小翠，我們沒有，真的沒有！若是我說漏了半句話，那我就不得好死。」小祿子舉起手，指天發誓道。

　　「是呀，小翠姐姐，平時我們怎麼樣，你還不清楚嗎？小姐對我們怎麼樣，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小姐的事呢？」小福子附聲道。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群人，只有一個人神色自若，沒有半點的慌張，看來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傢伙。只是為何她要這麼做？為什麼？我走上前去，撫著她低垂的臉，長長指甲從她細嫩的臉上劃過，臉上細小的毛孔全都立了起來。

　　我笑了笑：「你呢？怎麼不說話？我對你好或不好，都可以說出來。」我在她的耳邊低語，聲音飄渺。心裡痛得揪成一團，除了小翠，我對她是最上心的了，在這些人裡面，就數她最小，我一直拿她當妹妹看待，她竟然如此的回報我。

　　她垂著頭，不敢抬起來與對我視，卻也不開口說話。

　　「說話呀，小姐問你話呢？你快跟小姐說，不是你做的。」小祿子推了推她，仍是沒有反應。

　　「是呀，快說呀！」小福子也急了。

　　她諾諾地抬起頭，還是那清純的樣子：「小姐，我沒有……」她咬了咬下唇，擠出幾個字。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眸，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般。「啪」的一聲，手從她細嫩的臉上掠過，淚也滑了下來，落在她的臉龐上，一滴兩滴，匯成一大片，滾燙得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

　　「小姐——」他們驚呆了，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

　　「小姐，汀蘭不會的，汀蘭不會做那樣的事的。」紫蘭扯著我的衣袖，哭著道。

　　汀蘭捂著臉，眼神凜冽地看著我，與之前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疼嗎？你也會感受到疼嗎？平時我待你如何，難道你不清楚嗎？若你的心是鐵打的，也該熔了吧。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裡有多痛？」我蹲下身捧著她的臉，「怎麼不說話呢？你應該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吧？若是我冤枉了你，你倒是說句話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呀！」看著她任我打任我罵的，卻不吭一聲，心裡被一種無奈包圍著。

　　「汀蘭，你快說呀，你說呀。若是你有苦衷，相信小姐會原諒你的。」紫蘭在一旁使勁地晃著他。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們家小姐哪點對不住你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摸摸！」小翠沖上去，抓起她的手往她的胸口拽，「你還有人性嗎？小姐她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小翠坐在地上哭著，看樣子比我還傷心。

　　上前扶起小翠，一眼也不想去看那張令我作嘔的臉。就算她說出了事實那又能怎麼樣呢？只會令我更加地看不起她，我寧願相信她是有苦衷的，相信她是被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外面的花兒在風中輕輕地擺動，一些細碎的花瓣洋洋灑灑地飄落在地上，最後腐爛在樹根下，成為養料，用自己的生命去滋養自己。這宮中的花朵都是如此的血腥，更何況是人呢？

　　「走吧，你走吧，我不想聽你那些肮髒的陰謀。今天你可以算計我，將來總有一天會被別人算計。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來日你卻未必再能撞上我這樣好的主子了，好知為之吧。」

　　「小姐……」小祿子、小福子他們喚道。

　　「讓她走！」我突然大聲喝道，「這樣的人留她做什麼？今天她能出賣我，說不準哪天她能賣了這一屋子的人。」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寢殿。

　　小翠進屋，用溫水浸過帕子給我拭臉。帕子上的熱氣鑽入毛孔，痛得我差點落下淚來。

　　「小姐，你走吧，你跟李白走吧。」她搖著我的手道。

　　第三十七章載不動千古情愁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的局面在宮中呆下去，是更難了，梅妃不會就此放過我的。若是李隆基知道此事，抄家？滅門？我雖然只有一人，但楊家終是我的養父，怕是會連累到他們。即使梅妃沒有和李隆基說，我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得到李隆基的寵愛了，梅妃是萬萬不許的，興許哪天一個不高興，便將此事和李隆基說了。興許沒有等到安史之亂，我就已在慘死在宮中了。這些我都不怕，我擔心李白他怎麼辦。如今，宮裡他是呆不住了，得讓他儘快離開。

　　正想著呢，就聽到小祿子在門外輕聲道：「小姐，皇上來了。」

　　對著銅鏡看了看腫得宛若是一隻熊掌的左臉，若是讓李隆基看到了，必是藏不過去的。

　　「說我睡下了。」

　　小翠利落地幫我把衣服給解了，鋪開床。我側身朝左邊睡去，把左臉埋在被子裡，只剩半張如桃花般的臉頰在外面。

　　李隆基推門而入，濃厚的氣息灌入鼻中。他走到床前，動作輕柔地撫著我的半張臉。我只能把頭埋得更緊。

　　「玉環，今天怎麼這麼早就睡下了？」

　　不敢挪動身子：「今天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早些就寢了。」

　　他聽我說身體不適，便緊張起來：「怎麼了？讓太醫過來瞧過沒有？」

　　聽得我的淚悄然落下，蠶絲的被子迅速吸幹了我的眼淚：「已經請了，沒什麼大事，只是月事來了，有些難受，明日就好了。」我連忙回話，「皇上，今晚不如上倚梅閣去吧，玉環身體不適，不能伺候皇上了。」心裡就像被萬根鋼針紮著一般，這是我愛的男人呀，如今，我卻要把他推到別的女人床上去。

　　「玉環……」

　　「皇上，去吧，梅妃娘娘那你也很久沒有去了，冷落她太久，也是不應該的。玉環沒事，明天就是中秋佳節了，不是還有節目嗎？今晚總得睡好吧！」我故作輕鬆地說著，只是把頭越埋越深。淚已氾濫成河，「皇上，快去吧。」見他坐著，我又催了一次。

　　李隆基聽我如此說道，便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在我露在外面的臉頰上印上一個細膩的吻。

　　李隆基與高力士的身影吞沒在黑色的夜暮中。漆黑的空中，無數的星子在不停地閃爍，我坐起身子。

　　小翠上前扶起我道：「小姐，你這是何苦呢？你是那麼愛皇上，竟然把他推到梅妃娘娘那去。」

　　淚源源不斷地流下來，最後在小翠在懷裡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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