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玉環記(41)_戈薇

四一

　　「高力士還說，父皇這些日子只有一次真正開心過。」瑁的聲音顫抖得曆害，眼睛不敢直視我。他看著牆上那副去年他專門讓宮裡畫師幫我畫的畫。

　　「而那一次，就是高力士來接你去玉真觀，父皇親自為你擊鼓奏樂。」語畢，瑁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我。

　　我呆若木雞！這代表了什麼？是歷史即將上演了嗎？而瑁，接下去要和我說的又是什麼？想起瑁前面的表情，那樣的痛苦和難舍，難道……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手悄悄成拳，心裡是巨大的恐慌。那段我最害怕、最抗拒的歷史，是否已經悄然而近？惠妃在驪山上那些被我視為瘋言瘋語的話，是不是要經由瑁的手，讓他成真？我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又怎樣？」聲音還是帶著些許的期待，希望一切都我是多心了。

　　「高公公說，你很像母后年輕時的樣子。」他又回頭去看牆上的那副畫，「還說，父皇對你，有著不尋常的感情。」

　　我無力笑，也無力哭。瑁呀瑁，我不管別人說什麼，我想知道的是，此時此刻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為什麼總是高公公說，你呢？你怎麼想？」我迫切地問著，雖然害怕失望，卻是一定要知道答案。

　　「妍兒。」瑁的眼神從畫上轉到我的臉上，把我摟進懷裡，緊緊的，讓我不能呼吸，「妍兒，就算你入宮，就算你成為父皇的寵妃，一切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愛，不管身份如何改變，你永遠是我的妻。只要你助我奪回太子之位，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瑁說這些的時候，聲音裡竟帶著些許的希望。

　　呵呵！哈哈！我該笑？還是該哭？

　　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瑁，絕望地看著他。是的，此時，我對他不僅僅是失望。李瑁呀李瑁，枉我真心真意地待你，你竟然就這樣報答我對你的愛！想起自己剛才對他的溫柔，我不禁大笑，人家都準備把我賣了，我卻還在幫他數錢。

　　「啪」的一聲，瑁臉上五個指印立刻紅腫起來，可見我的用勁不是一般的小。瑁站在那裡，並沒有閃躲。

　　我並沒有哭，因為我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我哭，因為他不配，不配讓我為他而哭，

　　「我不會哭，不會流淚，因為你根本不配擁有我的眼淚。」我並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這麼絕情，為什麼要把我讓給他那個年邁的父皇。

　　問了又能怎樣？就能改變一切嗎？既然他決定跟我說，就足以說明，在他心裡，這個就是他的決定。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恨自己當初看走了眼，愛錯了人。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麼此時我的會是那麼痛？就像要把我整個人撕裂一樣。

　　「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只怪當初自己為什麼要冒名頂替，只怪自己明明知道歷史是什麼樣子，卻還是飛蛾撲火。」我聲音冷靜得不像樣子，卻是無比絕情，淚始終沒有落下。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還能如此的冷靜，突然想起一句話，「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死」。我想我就是心死了吧，心都死了，還哪來的眼淚？

　　我就是如此，敢愛敢恨，我說過，我的感情世界容不下一點點的背叛。愛一個人時，我會全心全意，當他讓我絕望時，我絕不會有一點點的留戀。

　　「妍兒。」瑁走過來，想要擁抱我，他也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的冷靜。

　　我退後，離他遠遠的：「你別過來，你讓我感到噁心！李瑁，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別說我沒有成為皇上的妃子，就算有一天我成為了歷史上的楊貴妃，下一任皇帝也絕對不是你！」我冷靜卻又絕情，「想用我對你的愛，去換取你的江山，李瑁，我只能說，你愛錯人了，我筱妍的愛不能容許任何人來玷污！

　　說完，我轉身就跑，淚在我轉身的那一刻傾瀉而下，任由著淚在臉上蔓延，沒有去擦拭，只知道此時，我要逃，逃出這個讓我噁心的地方！迎面小翠端著我最愛的點心走來，我沒有理她，從她身邊經過時，撞翻了她手上的小碟，牛肉幹灑了一地。我踩在那些我曾經最愛的零食上，嘴角輕扯，這一切，不過是瑁為了今天而準備的一個陷阱，而我卻那麼的投入！是我傻，是我笨，又怎能怪別人。

　　我嘲笑著，淚繼續蔓延。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小翠看到我滿臉淚痕的樣子，心疼地問道，「和王爺吵架了麼？」

　　聽到小翠提起瑁，我眼神迅速變冷：「王爺？哪來的王爺？小姐又是誰？」我步步逼近小翠，「你記住，從今天起，我不再是壽王府的王妃，不再是你的小姐！說完，我便甩袖跑出壽王府。

　　「小姐！小姐！」小翠在後面大聲叫我，我沒有理她，「小姐，你等等翠兒！」說著，便也不理灑在地上的牛肉幹了，追著我跑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要跑去哪裡，在這個時代，還有哪裡是我的容身之處？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在這裡，唯一可以讓我依靠的人，就是剛才要把我雙手送給他父親的那個男人，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一心要用我去換取江山的男人，真是可笑呀！

　　迎面走來一個人，此時，眼裡的水霧讓我看不清來人的臉，而我也無心去探究這人到底是誰。從他身邊跑過，是李白，只見他滿臉錯愕地停在那裡。

　　「小姐，等等我，小姐！」小翠還在身後追著我。

　　「壽王妃怎麼了？」那人拉住小翠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和王爺發生口角了吧。可是，平時王爺都很寵小姐的，怎麼今天……」小翠也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先不就說個了，快去追小姐吧，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小姐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

　　前面已沒有任何路，再往前走十來步便是懸崖，崖下是深不可測的河水。想我筱妍竟然走到了這一步，竟然面對的是一條死路！呵呵！我苦笑，我倔強的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流淚，只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心裡有多痛，我倔強的讓自己絕情，只是不想讓自己連最後的尊嚴都沒有。可到底，我還是痛了、哭了。

　　「小姐，」小翠和李白一起找到我，「小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呀，有什麼事回去和王爺好好說。」小翠看我站在崖邊，以為我會傻到跳崖。他配嗎？配讓我為他而死嗎？

　　我轉過身，看到小翠滿臉的擔憂與淚痕，這個小妮子，竟然為我哭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最在乎我了：「翠兒。」我輕喚。

　　「小姐，你和王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想不開呀！」小翠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止也止不住。

　　「壽王妃，天大的事，也有解決的辦法。」難道他也認為我會想不開？

　　我笑笑，我竟然還能笑得出來，慢慢地朝著他們走去，讓他們安心。

　　「是，天大的事，也有解決的辦法，可是太白又是否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在再回不了頭了。」我平靜地說著，聲音裡沒有任何的起伏，眼裡不帶任何感情。

　　「王妃？」

　　「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不能理解，為何一夜之間，我會變得如此絕情，話裡話外沒有一絲感情，有的只是絕決。

　　「王妃？多可笑的稱呼。」我看向李白，「從今日起，我已不再是壽王妃，我是筱妍。」我不要再沉浸在那種莫須有的東西裡，我不要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壽王妃這個身份帶給我多少快樂？又帶給我多少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從一開始，我的存在就註定了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惠妃是這樣，鹹宜是這樣，就連那個我最愛的男人也是這樣待我。

　　我走到李白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太白可記得曾經對筱妍說過的話？」

　　「當然記得。」李白雖然不解我的轉變，但是也不好多問。

　　「那今日，那些話還算數嗎？」我仍是那樣看著他，不讓他有半分的逃避。我雖然不知道他是否可信，是否會是另一個瑁，另一個將我做為棋子的人。但是，此時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只要壽王妃願意，在下的話，永無期限。」李白也同樣看著我，只是他的眼神不同往日那般清澈。

　　「好，那我要你現在就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無論去哪裡，只要離開這裡就好。」我不能離開這一千多年前，不能回到21世紀，至少我可以離開長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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