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玉環記(40)_戈薇

四〇

　　「高公公！」咸宜叫住高力士，走到車前，「咸宜明白高公公的意思，鹹宜知道該怎麼做。」無須掙扎，鹹宜已經做出決定。

　　高力士笑笑：「公主明白就好，那老奴就回宮讓皇上靜候佳音了。」說完，高力士便坐進車內，車子向著皇宮的方向急馳而去。

　　鹹宜看著馬車飛起的塵土，心裡五味雜陳。他們家族又要經歷一場風波了。

　　晚上，鹹宜一整晚都睡不著，和駙馬談起了此事。駙馬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也覺得高力士突然提起三位皇子的死，萬萬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最後，咸宜和駙馬一致認為，如果要維護他們整個家族的利益，能做的只能是犧牲壽王和壽王妃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鹹宜就到壽王府來了。她並沒有和瑁在大廳裡坐著聊，而是一反常態所謂去了瑁的書房。

　　只聽見「哐當」一聲，書房裡的一個花瓶就化為碎片。接下來的是粗暴的吼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李瑁不能接受鹹宜告訴他的事情，他的父親怎麼可能會愛上他的妻子呢？怎麼可能？

　　「瑁，這是真的，昨天，高公公專程為此事去過我那裡。雖然他說是出宮經過順看看，但是到最後，他承認他是來詢問我的意見的。」鹹宜看著地上一片狼籍，無奈地說道。誰讓他們生在皇室？誰讓他們的父親是當今天子？他們只有接受的份，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不！鹹宜，不可以！她是我的妻子呀，她是我這一生的妻呀！父皇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兒媳產生這樣有悖倫理的感情？」她是他的妻子，他曾經許諾要給她最好的，要讓她笑語嫣然。可是，如今這一切……

　　「可是，瑁，高公公提起了三位皇子之死，這就說明了事情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你應該知道，當時皇子們的死，朝中大臣們的態度。太子李瑛的死雖然罪有應得，但是另外兩位皇子呢？難道我們脫得了干係嗎？」是呀，那個女人是他們的母親。雖然她已經去逝，但是罪名還在，此事一旦東窗事發，誅九族是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更何況，如果玉環進宮得到父皇的寵愛，還可以助你奪回太子之位，將來你登基，就可以和玉環重歸於好。」

　　前一刻還在火山爆發的李瑁，聽到鹹宜這麼一說，火氣便熄滅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不甘，卻也只能隱忍。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玉環一定不會同意的，她的性格我清楚。妍兒是那麼的特別，她又怎麼可能會接受這種事呢？」李瑁低語，雖然不甘，卻也只能無語。

　　「需要我去和玉環說嗎？」咸宜害怕李瑁開不了這個口。

　　李瑁轉身，看著外面的陽光，癡癡地說：「天下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有多愛她，只有我自己知道。她的一笑一顰都牽動著我的心，沒有了她，我的心也空了。」這些話，他不知道是說給鹹宜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半晌，他把視線從外面調回來，對鹹宜說：「我還是自己跟她說好了。」

　　鹹宜靜靜地看著瑁，他臉上的痛是顯而易見的，同時也是刻苦銘心的。或許將來有一天這個痛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可是在心裡終究是會留下疤痕的。更何況妻子並不是離去，並不是從此相隔天涯，而是嫁作他人，成為他的後母，他父皇的妃子。日後進宮，在任何場面相見，行的都將是君臣之禮，稱她為娘娘，而不再是妍兒。

　　瑁失魂地走出書房，毫無意識地走到了妻子常去的花園，看著池子裡開得正歡的水芙蓉，心裡的苦就猶如蓮心，一點一點地泛開，最後佔據了整個心房。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已經超出了他能力的範圍。一直以來，他都把他父皇對妻子的特殊當成是他父皇對他母親的一種思念，一種感情的延伸。所以，他才會讓自己的妻子在父親面前多多表現，以博得他父親更多的注意，卻沒有想到，從一開始，事情就偏離了他所想像的軌道，從一開始，他父親注意的就根本不是他，而是他那貌似他母后，卻生得比他母后更加動人的妻子，這一刻，他開始後悔了。只可惜一切都沒有退路了。

　　「瑁，如果有人要你用我去換取江山，你可願意？」李瑁還依稀記得當初妍兒問自己的話。同時，他也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她的，回答得是那麼的肯定，絕決。

　　「如果沒有你，有了天下，又有什麼意思呢？但是，如果有可能，美人與江山我都要，因為只有那高高在上，才能配得上你呀，妍兒。」

　　如今，她即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她即將高高在上，可是這一切都不是他給她的。他曾經還誓言：「妍兒，我和你一樣，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我想要給你最好的一切。」

　　「瑁，知道嗎？我現在就很知足了，有你，有寶寶，我就夠了，什麼權利、天下，我都不想要。瑁，算了吧，好嗎？」

　　「怎麼會夠呢？你就配擁有最好的，你就應該是笑語嫣然，一切美好都應該是你的。」

　　這些對話，猶在耳邊。卻沒有想到，今天，他就要推翻這一切，親手把自己的愛妻雙手奉獻給自己的父親。李瑁抬起頭，心底裡竟然生起了恨。他不知道此時該恨的是自己的無能，還是恨自己生在帝王家，亦恨自己父親不顧父子之情，強行奪妻。他究竟該恨誰？

　　嘴角有一絲苦澀，輕輕抬起手擦拭一下，卻發現那是淚！如今，他只能盼著如鹹宜所說的，將來有一天，妍兒助他奪回太子之位，等到他的父親駕崩之時，便是他們夫妻團圓之日。想到這一點，李瑁的心情微微好轉。接下來的，便是如何說服自己的妻子。

　　第十九章此情可待成追憶

　　來到房間門口，剛準備推門，門就開了，小翠正端著洗漱的水準備出去。

　　「王爺。」小翠欠了欠身。

　　瑁點點頭，便徑直進房了。

　　我正坐在銅鏡前，滿意地看著小翠為我梳的新髮髻。看到瑁進來，便轉身笑臉盈盈地問他：「好看嗎？」

　　瑁呆呆地看著我，並沒有回答，只是那種眼神似乎要把我看穿了似的，可是，眼裡更多的是那種深深的依戀。

　　他這是怎麼了？我們結婚這麼多年，瑁從沒這樣看過我。

　　「瑁，怎麼這樣看著我？」我笑笑，心裡有種不安。

　　瑁沒有回答我，還是那樣看著我，動也不動。

　　「瑁，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見他沒有回答我，又問了一聲，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深。

　　「妍兒。」瑁終於有反應了，他走到我身邊，緊緊握住我的手，「妍兒，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妻子。」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臉上，來回地磨擦著。

　　我心裡開始恐懼，李瑁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瑁，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瑁抬起頭，我驚呆了，他……他竟然流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摸著他的臉，心裡是道不盡的疼愛。

　　「是什麼事，能讓我們一直生活在皇宮的壽王流淚呢？」我輕聲道，卻不知下一刻，我就後悔自己此時的溫柔。

　　瑁看著我，手仍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早上，鹹宜來過。」半天，他才吐出這幾個無關緊要的字。

　　「為了什麼事？」我當然知道，肯定一個天大的事情，才能讓瑁變成這樣。就算當初皇上下詔書，太子另有其人，瑁也沒有今天這麼失態。看來能讓瑁如此失態的事情遠遠比太子之位嚴重得多。

　　「咸宜說，高力士昨天到她府上去了。」瑁的聲音有點顫抖，可是他努力維持著正常。

　　「因為什麼事？」我有點生氣了，我的性子一向很急，可是瑁卻在跟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我要聽的是重點。

　　「妍兒。」瑁突然抬頭，眼神裡全是害怕。

　　「到底因為什麼事，你快說呀！」我終於忍不住地開始對他大叫，他的神情、說話的態度都讓我知道發生了大事。可是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實在讓我受不了。

　　瑁對我的轉變一下子沒能接受，靜靜地看著我。

　　「對不起，你也知道我是急性子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自己剛才對他吼是不應該的，或許他心裡此時比我更難受。

　　「高力士對鹹宜提起了三位皇子的死。」瑁撓撓頭。我沒有接話，等著他往下說，「還說皇上是愛母后的，所以當初並沒有追究，他還說……」瑁看著我，突然停下不說了。

　　我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他仍然沒有開口，只是看著我。

　　「他還說什麼了？」我煩燥地開口。我討厭這樣，像擠牙膏一樣。

　　「他還說，母后逝去這段時間，父皇從來都沒有開心過，沒有寵倖過任何一位妃子。」

　　「這說明皇上是真的愛惠妃娘娘的。」我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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