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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雨聲中還有另一種聲音,急促的腳步聲向著慶嘉帝的寢殿奔來,青衣宮人挑著宮燈疾行,嫋嫋燈花在雨中搖擺,桔色的燈影照出一片白色雨霧。

  腳步聲到了門邊便停了,慶嘉帝起身整了整衣衫,揚聲道:「進來吧,不必通傳了。」

  魏長林忙將門打開,青衣宮人一個踉蹌跌跪在皇帝面前,高舉雙手,碰上一塊青翠的玉珮,顫著聲道:「皇上,玥貴人,玥貴人找著了。」

  慶嘉帝一個箭步上前,從宮人手中抓過玉珮,是他的玉珮,除夕那晚趁夕顏睡著悄悄塞在她枕頭低下的,一路南巡,他瞧見夕顏都是掛在脖子上貼身戴著,那麼是真的找到她了。

  不自禁握緊了手中的玉珮,他的一顆心因為狂喜而劇烈跳動,「什麼情況?你如實說來。」

  青衣宮人回道:「沈大人府上的家僕找到了他們,先差他帶了信物來報信。」

  慶嘉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向魏長林一揮手,「快替朕更衣,朕要去見見這個找到他們的人。」

  魏長林依言,喚來內侍為慶嘉帝更衣,一轉眼,慶嘉帝望見匍匐在地上的宮人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皺了皺眉 ,問道:「怎麼,還有什麼話嗎?」

  「是,是,」宮人將頭埋的低低的,不敢抬起,聲音也吞吞吐吐,「他還說,還說……」

  「哎呦,你倒是快說啊!」一邊的魏長林看了眼皇帝不悅的臉色,催促他,「皇上面前都敢拿喬。」

  青衣宮人一橫心,連貫的說道:「他還說,玥貴人被人刺傷了,請皇上多帶些侍衛同行。」

  黃昏時分,一記響雷滾過,大雨轟轟隆隆的落下來,打在營帳上劈啪作響,雨聲如注,不一會,帳內的泥地上便洇出了水漬。

  睿文從帳外飛快地跑進來,渾身已經被淋濕了,見到坐在床邊的司徒豐,笑道:「先生原來躲在這兒,您的徒兒正在到處找您呢。」

  司徒豐擼了擼灰白的鬍子,神情自若地說:「他找我,能有什麼事啊,還不就是叫我去泡腳。」

  「先生的腿腳還是不好嗎?」夕顏趴在床上讓司徒豐把脈,看了眼他的腿。

  「沒辦法,年紀大了,一到這個時候就會犯病,也沒什麼法子醫治,只能這樣用草藥泡一泡,緩解一些痛楚。」

  司徒豐收好墊枕,回身整理藥箱,「夕顏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痊癒了。」

  「真的麼?」睿文欣喜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先生,夕顏她真的沒事了嗎?」

  「是她沒事,又不是你沒事,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司徒豐白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到帳門口大聲喊道:「斐落,我在這兒,快過來接我。」

  回身望見睿文蹲在床邊和夕顏一起開心地笑著,不禁搖了搖頭,「傷雖然是好了,可是傷疤還在,還需得時時上藥,才能好的徹底。」

  「夕顏明白,」夕顏唇角上翹,柔柔的笑蕩漾開,「謝謝先生。」

  「謝什麼,我正好可以試試我的『雪玉冰蟬霜』有沒有去疤的功效。」說罷,司徒豐站在一邊,得意地眯起了眼睛。

  沉浸在歡樂中的兩人誰也沒在意他說的話,司徒豐見了也不惱,只笑著點了點頭。

  第二十二章 回宮

  疊疊遝遝的馬蹄聲打破了營帳中的寧靜,睿文驚得跳了起來,緊張地繃直了身子。

  他沖到門邊,悄悄拉起門簾,雨水很快灌了進來,瞬間打濕了他的臉。

  連天雨幕中,他見到一群騎著高頭駿馬的人正向著他們的營帳而來,越來越近了,他看到為首的是一匹黝黑駿馬,馬上一個寶藍色織錦緞長袍的身影分外熟悉。

  陳守備從斜裡沖出來,跪倒在高藍色身影面前,那身影下了馬,將他扶起,也不管身後撐傘的宮人,一徑隨著陳守備向他們的營帳沖了過來。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睿文躲在門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回頭望向躺在床上的夕顏,從這裡開始又是分別了。

  「夕顏……」他喚了聲。

  夕顏抬頭,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他笑笑,卻是滿嘴苦澀味道,看到夕顏擔憂的眼神,他搖了搖頭,再笑笑,手指了指門外,便將門簾高高的撩了起來。

  大雨瓢潑,地上很快便有了積水,而那個寶藍色身影就這樣毫不顧忌地面污濁的積水,大踏步來到夕顏面前。

  「夕顏,我來接你回去。」他在笑,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喜悅,在見到她安然躺在床上後,達到了巔峰。

  自從聽到那句「玥貴人被人刺傷」後一直紮在心中的硬刺,終於可以拔去了。

  夕顏抬頭望向面前的人,衣衫盡濕,緊緊貼在他身上,髮髻散亂,還在往下滴著水。他的臉上沾滿水珠,眼眶凹陷,神情憔悴,可是他的眼卻明亮無比,深如潭水的雙泓似要將她生生吸入。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頰,雨水冰冷的觸感讓她瑟縮,可是她還是將手覆了上去,將她掌心小小的溫暖,讓他的雙頰回溫。

  熟悉的檀香縈繞四周,是他,真的是他來了。

  兩行清淚滑下她珠玉般的面頰,長久以來所受的種種難堪、屈辱,化成滿腹辛酸的淚水。

  顧不得他身上冰冷潮濕,夕顏探出身一把抱住他,號啕痛哭,看到他在面前,被他環在懷中,身心完全放鬆下來,一顆懸著的心突然落了地,這一路所受的委屈,只想通過淚水,他的懷抱中肆意宣洩。

  慶嘉帝虛抱著她,輕撫她的頸項安慰,此刻不需要太多言語,只要讓她知道,有他在她身邊,她就到家了。

  草長鳶飛,鬱鬱蒼翠,五月的碧空一如水洗。

  一輪薄日升起,萬寶湖上金光粼粼,早起的鳥兒已經發出了啾啾的叫聲。

  夏至輕手輕腳進門,將窗上的竹簾卷起,日頭探進來,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白花。

  「夏至,是你嗎?」沙啞的聲音自床帳中傳來,一隻素白玉手急急撩開床簾,看向窗邊的人。

  聽到聲響,夏至急切地撲到床邊,「主子,您醒了。」

  「真的是你,」夕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夏至,我真的回來了嗎?」

  「是的,主子,回來了,夏至在這裡,」夏至握住她的手,激動得淚光盈盈,「這兒是禧月宮,您回來後都睡了兩天了。」

  兩天?夕顏怔怔地抬頭望向床帳外,熟悉的一景一物,分明是自己的禧月宮,手掌中傳來溫熱的濕意,是夏至臉上的淚,這一切不是做夢。

  「我怎麼回來的?」夕顏想撐起身體,卻扯動了身後的傷口,一陣鑽心的刺痛,她只得徒勞的躺回床上。

  「主子,太醫說您的傷口受了感染,要好好靜養,可別再動了。」夏至為她墊上一個軟墊,將床帳收起,動手為她梳洗。

  「前兩日,皇上將主子帶回來的時候,咱們可高興了,想著主子終於能毫髮無傷地回來了,誰曾想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夏至說著又難過的落下淚來。

  夕顏笑著為她拭去淚,「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餓了,有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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