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月宮春 | 上頁 下頁
五六


  「有,奴婢煮好了雪梨粥,就等主子醒呢,」夏至破涕為笑,「主子覺得餓了就好。」

  夕顏不語,點點頭,笑望著她出門張羅。

  她深吸口氣,躺在自己熟悉的床褥,一顆心踏實了下來。

  她終究是回來了。

  那夢中一幕幕重現的過往,已經成為了夢魘,此刻也早已煙消雲散。

  風吹過窗櫺,帶來一絲暗香,那香清淡而陌生,似淡然花香。

  「夏至,哪兒來的這香味?」夕顏開口問正端了碗盅進門的夏至。

  「哦,這是牡丹,昨兒皇上派人將幾十盆牡丹花送來咱們宮裡,都裝點在院子裡呢。等主子傷好了就能在院子裡賞花了。」

  夏至在床頭坐下,揭開盅蓋,頓時馨香撲鼻。夕顏猛吸兩口,開心笑道:「我做夢都在想念你的雪梨粥。」

  從被擄到現在,她第一次覺得這麼餓,一時胃口大開,不覺多吃了一碗。

  重新在床上躺好,夕顏望著地上的白光出神,夏至在屋裡收拾著,居然低低地哼著一首江南小調,看她高興的樣子,夕顏從心中透出暖意,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她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了。

  融融暖意吹入紗簾,也吹入她的心中,微醺的暖風讓她昏昏欲睡。

  再睜眼只見朦朧的暗色,原來這一睡居然到了黃昏。

  雲卷雲舒,竹簾輕舞,黃昏的夕陽是一道淡淡的胭脂,在杏色窗紗上慢慢暈開,像女子嫵媚的笑。

  慶嘉帝就坐在床頭望著窗外,如血斜陽將他雙眼映成血紅,剛毅的側臉清瘦蒼白,一隻手緊緊握著掌中的玉珮。

  夕顏輕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

  「你醒了。」慶嘉帝忙低頭看她,卻是滿眼似水的柔情。

  夕顏刻意忽略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肅殺,拉住他的手放在臉頰邊,輕輕蹭了蹭,乖巧得像只小貓。

  時間如流水,安靜地從兩人之間流淌而過,天色漸暗,夏至進來掌燈,又退了出去。

  恍惚間,一個冰涼的物體輕觸她的臉頰,她抬頭,正是那翠綠玉珮,燭光下發出柔和光澤,一如她的安靜恬淡。

  「還好你帶著這玉珮,否則……」慶嘉帝沒有說下去,從睿文口中得知了他們被擄後的全部經歷,想到她當日手上,若沒有這枚玉珮,那日的她就該命喪黃泉了,連帶著腹中的胎兒。

  緩緩覆上小腹,夕顏的唇邊泛起幸福的笑,她抬頭望著皇帝,「還好孩子沒事。」

  心疼她一直以來的堅強,慶嘉帝環住她雙肩,用唇摩挲她的鬢髮,她的臉頰,吃了那麼多苦,她原本豐腴的下巴尖瘦許多。

  「夕顏……」他低喚著她的名字,修長手指拂過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受了蠱惑般輕吻她的睫毛,留下濕潤的痕跡。

  夕陽的影子,帶著淡淡的紅,終於一點點隱去。

  那繾綣的牡丹花香由濃轉淡,夕顏在熟悉的香息中安然睡去,臨睡前終是提出要求,「明日將院中的牡丹都撤了吧。」

  皇帝沒有回答,只安靜看著她的睡顏,聽到她呼吸平順,才回答:「這牡丹,只許在你宮中盛開。」

  連著兩天春日融融,夕顏的心情也開朗許多,雖說得了皇帝旨意可以安靜養傷,不必顧忌宮中諸多規矩,可是卻沒法拒絕打著探病旗號前來一探究竟的人。

  眼前,美人垂眸,頭上一枝八寶琉璃步搖在雲鬢間微微晃動,輕輕地抿一口翠色茶湯,看了夕顏一眼,宛然巧笑,「看來姐姐的傷已無大礙了。」

  夕顏回答道:「謝安瑞妹妹關心,確實已無大礙了。」

  「聽說姐姐南巡途中症出了喜脈,真是可喜可賀啊!」安瑞撥了撥耳上的琉璃耳墜,嫣紅的蔻丹襯的耳墜格外奪目。

  夕顏一時沒了虛應的興致,懶懶的沒有說話。

  見夕顏不語,安瑞轉開頭,望著窗外波光粼粼的萬寶湖,貌似不經意的說道:「看姐姐是吃的香,睡的好,那是最好了,可別像如嬪那樣,孩子還沒生呢,這幾日就開始折騰起來,太醫三天兩頭地往靈秀宮跑。」

  「桃葉?她怎麼了?」安瑞的話引起了夕顏的注意,難道桃葉出了什麼意外?

  「能怎麼了,還不是因為她哥哥,聽說因為他的失職,害姐姐被擄去北辰國,這樣的罪責難道不要重罰嗎?」

  重罰!這兩個字像個驚雷,在夕顏心中炸響,將她定在了當場,連安瑞幾時走的都不曾注意。

  確實,自從回到禧月宮,她就只顧自己安心養病,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甚至連睿文的情況都不曾關注,是睿文救了她啊,怎麼能讓他受罰呢。

  夕顏的心緊緊糾在了一起,心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那種熟悉的痛楚讓她不覺慌了手腳,在床上四處找尋司徒先生留給她的白色瓷瓶,卻遍尋不找。

  床上的藥盒被她掃到了地上,聽到聲響的夏至進來,被她的樣子嚇壞了,「主子,怎麼了?」

  夕顏喘著氣,只斷續的說著:「瓷瓶……瓷瓶,先生……司徒……」

  「主子——」在夏至的尖叫聲中,夕顏感覺自己越來越輕,呼吸也漸漸淡去,無邊的黑際將她湮沒,她沉入了黑暗深處。

  菡萏轉紅,綠莖紅豔兩相映。

  蓮葉中,魚群嬉戲相逐,偶爾躍波,驚起小荷尖角上的藍色蜻蜓。

  風拂柳絲,滑水而過,泛了漣漪一抹又一抹。

  偶有涼風吹過,綠木濃蔭,帶著蓮的清香。

  臨池的廊下,安放著一張軟藤竹榻,榻上斜斜靠著一名穿宮裝的女子正閉目養神。

  緋紅色的雲草紋紗衣在微風中輕柔飄舞,發間松松插著的金鳥步搖也發出叮叮的撞擊聲。

  春日匆匆而過,夏的氣息還淡,只有悶悶的氣息惹得人心倦怠。

  衣裳悉悉索索的聲音響過,碧雲跪在榻前伏下身子說道:「主子,皇上一會就來,您要不要準備準備?」

  榻上的桃葉閑閑的睜開眼,瞟了她一眼,「準備什麼?皇上又不是第一次來這兒。」

  「主子,這池裡的蓮花開的真好。」碧雲行至榻前,遞上一盞濃香的雲霧茶。

  桃葉翹起嫣紅蔻丹接過茶盞,輕抿一口,「這蓮花開的再好也沒用,一池蓮花,也比不上牡丹一朵。」

  碧雲的眼一轉,看了看桃葉的臉色,小心地開口:「主子是指禧月宮的牡丹?」

  桃葉轉了眼看向池中嬉戲的小魚,沒有言語。

  「玥貴人的病如何了?」過了許久,她才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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