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99)_衛風

九九

　　我沒有出聲，只是死死盯著他。如果怨毒的目光可以殺人，那麼我已經將他殺了一千次一萬次。

　　「這戒指就是你的，對吧？」

　　「不是。」

　　他笑了，俊美的笑容在我看來像是魔鬼的召喚，「你騙不了我。和五星會談判的時候我沒露面，可是我看到了蘇謹。他和南星雲的皇帝又沒有交情。他既然答應了交人，怎麼會中途變卦？是什麼讓他改變了主意？而且……」他的嘴角意味不明地彎了一下，「我剛才已經找到了能證明你身份的資料了。」

　　我緊緊抿著嘴，如果不這樣，我可能會撲上去咬他的喉嚨。但是以我現在的體力，是絕對不可能將他的喉嚨咬斷的。

　　「李漢臣的確厲害，我們的退路已經被他封死了。如果在這裡打一仗……就憑我們這點力量，還不夠南星雲的綠飛龍軍團塞牙縫的……」於長秋把我從地下扯了起來，「如果你是南星雲皇后，那麼你對我們還有大用處，暫時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不是。」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他一鬆手，我又跌回了牆邊。

　　「其實你也可以趁這個機會看看，你那位皇帝丈夫對你究竟是在乎還是不在乎。」於長秋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告訴他，你就在我們的手上，你說，綠飛龍會不會對我們發動攻擊？或許它們光挨打不會還手呢……因為他們不能確定，你到底在哪艘飛船上。」

　　我恨恨地瞪著他。這個人……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惡魔。

　　我剛一動，就被他制住了，「你別想自殺。我知道你的脾氣硬，性子烈，那個時候……當年你就想過自殺。你覺得我會不記得嗎？」

　　他叫來一個人，用注射槍給我注射了一管藥劑，「好了，你老老實實地看著吧。」

　　他身後的人一左一右把我挾了起來。我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別說自殺了，連手指尖都抬不起來。不知道走了多長一段路，轉了幾個彎，中途還進過升降機。我模糊地猜到，大概是在那座黑漆漆的堡壘要塞裡。

　　「人帶來了？」

　　那個讓人心悸的聲音說道。他揪著我的頭髮把我扯了過去，按在透明的舷窗上，惡狠狠地說：「你還敢騙我！你看看外面！那些是什麼？你認識不認識？那是南星雲的王牌軍——綠飛龍！他們把我們圍上了，可是卻不進攻。嗯？你不想對他們的將軍說點兒什麼？或者是，對那個扔下你自己逃命的丈夫說點什麼？」

　　我被迫昂著頭，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他揪得很重，拼命按著我的頭。他的笑聲在抖，那是一種又瘋狂，又得意，又兇狠的笑聲。

　　他又催問了幾句，憤然地一甩手，我的額頭重重地撞在操縱臺的棱邊上，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靠著操縱臺癱了下去。我模模糊糊地聽到那人說：「發信息給綠飛龍的人，告訴他們，他們的皇后在我們手上。我們要和南星雲的皇帝陛下直接對話！我們要和他們談判！」

　　談判？談什麼判？直接……進攻，把他們，殺了。把於長秋殺掉。我願意和他同歸於盡。

　　不必猶豫，進攻……進攻啊……

　　我的目光遊移著，慢慢聚焦在對面的牆上。那上面掛了一個標誌。

　　Z.D．

　　呵，有些熟悉……好像是，一個很有名的反政府組織啊……我有印象，他們的口號是推翻帝制，自由平等……可是他們做的事，卻都和他們的口號扯不上。為了籌集金錢，綁架，暗殺，各種不光彩的生意都做過……我記得我在資料上看過，他們根本就是黑社會的性質……不，比那更糟。小謹才是混黑社會的，這些人根本就是恐怖組織……

　　我聽著那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志得意滿地在說什麼。可是，他的話語我已經聽不清楚了。

　　李漢臣，不會答應他們的條件吧？他會妥協嗎？不，不要向他們妥協……

　　有人把我從地下拉了起來，放進一張椅子裡面。然後，給我頭上和腿上用了點外傷噴劑。於長秋在旁邊說：「談判請求我們已經發過去了。你猜，他會怎麼回復？」

　　我閉著眼睛。

　　「限時是半個小時，我真想知道他們到底會做什麼選擇。」

　　但是很快，根本沒用半個小時，綠飛龍軍團已經給出了回復。

　　「來來，我看看……」

　　那個男人的聲音忽然拔尖，如同夜梟垂死的叫聲：「什麼？」聽起來，似乎那邊的答覆不令他如意。

　　我勉強睜開眼。於長秋正看著那份回復，然後他低聲念了一句：「……經元老會決議，皇帝陛下頒令，廢除皇后……」

　　我眨了一下眼，於長秋繼續念：「限20分鐘內解除武器，無條件投降，否則……」

　　這間指揮室裡，一時間顯得比冰窖還要冷，還要靜。

　　我很想笑，可是唇舌都動不了，笑不出來。很好，很好！不必限時20分鐘，現在就攻擊吧！把這些人，一起打個粉碎。殺了於長秋……殺了這些人，世間應該會乾淨平安很多。

　　他們又在商議什麼，怎麼對付，怎麼躲避，似乎他們只能先退入隕石帶。爭執，吵鬧，怒駡……亂紛紛的聲音極多，我抓不住重點。

　　第三十七章結束

　　他剛才殺死李重的那把激光刀，深深沒進自己的身體，只露了個柄在外面。他的臉上，沒有驚訝、憤怒、痛楚……都沒有。他顯得很平靜，平靜得讓我意外。

　　1

　　忽然，有人驚呼一聲：「攻擊開始了！」

　　我睜開眼睛朝外看。果然，視野裡那些艦隊已經改變了隊形，一道道光束炮彈打了出來。這邊急忙加強護盾，還擊對射，並且急著退入隕石帶中。這艘堡壘的防護罩可以支撐一陣，但是他們其他的小飛船卻只有象徵性的二級護罩，抗個擦碰、小隕石之類的還可以，被這種高能武器擊中，支持不了半分鐘就會被擊毀。

　　這段短短的時間裡，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這種戰鬥情景了。上一次被擊毀的，是小謹的飛船，死傷是他的那些兄弟、朋友、同伴。但是現在情形倒過來了，上一次的惡人，這一回卻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他們畢竟只是烏合之眾，被正規軍隊瞄準了追著打，那根本不是對手。周圍那些小飛船紛紛灰飛煙滅，連這座龐大的堡壘也被擊中了兩處，但是能源系統並沒有受影響，依然在全力後退。等它一退進隕石帶，這種天然的屏障果然起了保護作用。綠飛龍軍團正在調整隊形，準備下一次攻擊。而這一波暫時停了下來。

　　忽然，背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我從椅子裡跌下去，倒在地上。這一次摔得也不輕，我抬起頭，那個時刻瘋狂著的男人狠狠朝我踹過來，同時順手撈起操縱臺上的金屬棒砸下來。我只能儘量蜷起身體，耳朵裡嗡嗡直響，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的叫囂辱駡聲聽起來全是一陣又一陣的嗡嗡聲，我什麼也聽不清楚。

　　也許我就在這裡被這瘋子打死了？我迷迷糊糊地想，很遺憾沒能看到於長秋死在我的前頭……

　　那些攻擊好像停止了？我用盡全力，眼睛也只能睜開一條縫。於長秋把那人攔住了，他們正在說話，那個男人簡直像只野獸一樣瘋狂。我晃了晃頭，耳鳴稍稍減輕了一些，聽到他在瘋狂罵人。

　　於長秋一直默不作聲。那個人說：「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的判斷？你算什麼東西？你不過就是我的一條狗！你什麼也不是！」

　　他越說越激動，一揚手把手裡那根金屬棍扔出去，砸在了於長秋的臉上。於長秋沒有躲，他甚至沒有眨眼。

　　被砸中的額角先是發白，然後慢慢滲出血來。血珠沿著他的面頰向下淌。那個人怒氣衝衝地喝令旁邊那些看呆了的人退出去，揮手頓腳，狀若瘋虎。那些人紛紛避了出去。於長秋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抬起手抹了一下臉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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