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98)_衛風

九八

　　最應該死掉的人就是他，可是他現在卻還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這是……這是比噩夢還可怕的現實。

　　他說：「似乎每次遇到你，我的運氣都會變得很差。上次是那樣，這次還是一樣。」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語不發。看到他的同時，我想起的是父親最後疲倦的笑容，雲芷慘烈的樣子，程曉茶背叛時那令人憎惡又嘔心的面龐……那些過去，我都恨不得可以忘記。我也以為我已經把那些過去都埋葬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經不存在了。

　　「你很奇怪是嗎？我沒有死。那次真是很險，死裡逃生。」

　　我還是一語不發地看著他。我現在沒有力量殺死他，但是腦子裡卻只有一個想法：殺了這個人，殺死他。用一切辦法，盡一切可能……他毀了我的家，我的生活，我的一切……我的父親和朋友都因為他而死，我視為姐妹的人也因為他而背叛了我。

　　「說真的，我也沒想到……」他說，「我得到的資料不完整，根本沒想到會是你。」

　　我緘默。

　　他最後說：「你的傷還沒有好，還是多多休息吧。以後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他轉身的時候，我猛地撲了出去。但是腿部隨即傳來一陣劇痛，我根本沒有碰到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跤摔得極重。我用手撐著地板，半天也沒爬起身。他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冷冷地說：「你還是好好養病吧。靜下心來的時候，想想你應該怎麼做，不應該做什麼。那些明知道做不到的事、無益的事，還是不要去想了。」

　　他走了出去，感應門無聲地合上。

　　我費了半天力氣都沒爬起身。那幾天我睡過的醫療艙不見了，只有一個小小的醫療架安在牆角。我把醫療架上垂下的兩條細管接在手腕上，靠著牆靜靜喘了幾口氣。力氣慢慢回來，思緒似乎也跟著解凍了。

　　這怎麼會……那個人竟然沒有死，他又出現了。就像一個久遠的噩夢，在我快忘了的時候，卻又如夢魘一樣重臨。他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和這些人是什麼關係？我心中滿是疑問，還有，恐懼。是的，我承認，我對他更深的感覺還是恐懼。

　　沒等理出個頭緒，門開了。又有人走了進來，最前面的那個男人約莫三十多歲。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的長相還說得過去，但是那雙眼……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就抓到了這麼一個？」

　　「是的。」他後面的人說，「只有這一個活口，是在隕石帶上面的信號塔那裡抓到的。」

　　「她的身份呢？」

　　「雖然還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她應該身份不低。」

　　回話的人給這個盤問的男人拿出一樣東西，我看不清楚，但是那個男人露出了有些猙獰的、得意的笑容。

　　「哈哈，雖然沒殺死目標，但是這個女人卻也是條大魚啊！」他把手裡的東西朝我一揚，「女士，這是你的東西吧？」

　　那是……戒指。

　　李漢臣送給我的，皇室的古董戒指，被小謹的手下偷去，後來又還了回來。

　　我咳嗽了一聲，本能告訴我不能承認身份，低聲說：「是……偷來的。」

　　「什麼？」他的腔調高了一度。

　　「是在桃源的時候，從一個女人身上偷來的。後來他們發現了，過來追討，我沒來得及出手……」

　　那個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大步朝我逼近。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個人兩隻眼睛裡都是凶光。

　　「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南星雲皇帝的女人？」

　　我搖搖頭。他的手舉了起來，我本能地咬緊牙閉上眼。

　　「等等。」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叫停，「她不可能是皇后的。」

　　「什麼？」站在我身前的男人轉過頭，於長秋緩緩走進來，「我認識她。她也就是個小混混的材料。當皇后？她沒那個命。」

　　「那你還把她帶回來？嗯？還給她治傷？沒用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乾脆殺掉才不佔用資源！」

　　「她怎麼說，也是我的舊識。」於長秋走到我的身前，「我和她還有舊賬沒算呢。」

　　那個男人眼裡的瘋狂之色越來越重，「可是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工夫，卻還讓他給跑了！帝都已經開始調派軍力，要將我們圍而殲之。那麼完美的計劃，為什麼居然會失敗？嗯？你給我個答案！」

　　「這可就是做情報工作的有失誤了。我們得到的消息裡，從來沒有提到過李漢臣有特異能力，誰能料到他可以躲過死光定位攻擊？你那朵茉莉傳回來的消息，也沒有說過這件事情啊。這就是百密一疏，完美的計劃卻因為這個人隱藏起來的能力而失敗了。」

　　「你說得倒輕鬆！」那人簡直要咆哮怒喝，「什麼責任都推得一乾二淨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我告訴你，這回要是被南星雲圍上，我們誰也跑不了！」

　　「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而是研究對策。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應該立刻轉移。」

　　我縮在一邊聽他們說話，緊緊壓抑著心底的恐懼，不讓自己發抖。但是，他們說的其中一句話，卻讓我留了心。我們身邊有內奸，這是一定的。剛才那個男人說的，茉莉，就是他們的內應嗎？這個茉莉是男是女？又……

　　不知道為什麼我又一次想起朱婀娜。難道，真的是她？以她的地位能力，把握到我和李漢臣的行蹤並不難。但是，為什麼這些人，竟然不知道南星雲皇后的長相呢？那個內奸既然有辦法弄清楚我和李漢臣的行蹤，沒道理不知道我的長相啊。

　　3

　　有人送了簡單的食物過來，我看著醫療架上的小計時器算著時間。於長秋說我已經昏睡了三天。聽他們剛才的談話，似乎李漢臣已經脫險回到帝都了，那麼小謹也應該脫險了。

　　我松了一口氣，把壓縮的水膠囊吞下去。我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但是，於長秋，他竟然會出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我想不出更多的線索，正有些迷迷糊糊，忽然門又開了。我警覺地睜開眼。於長秋朝我緩緩走了過來。

　　「小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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