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49)_衛風

四九

　　車子停在門口，姚章親自迎過去開了車門，有個女子出來了。我站在廳裡沒動，遠遠地看著這簡單而莊重的迎接儀式。

　　看到那女子，我驚訝了一下。看姚章的態度，這位應該就是他說的皇太子妃了，不可能是侍女一流的人物。但是，她穿著一件顏色有些淺嫩的粉紅色衣服，裙子下擺居然在膝蓋上。

　　這是太子妃的官方打扮？那我只能說，我太不瞭解南星雲這國家了。可是，以前看到的一些資訊信息裡，那裡的貴婦們是十分莊重的啊。

　　現在這個時代，美麗的容貌和身材都可以輕易得到，天生的條件再差，都可以經由後天科技變成絕代佳人。不過，那種一窩蜂式的標準式美容早已經落伍，現在的人講究的是個性，臉上生幾粒雀斑居然還會得意忘形，認為自己真是天然的姝麗，與眾不同。

　　跟在那女子後面的是一個小男孩兒，大概是五歲左右的身形，有些瘦，穿著件大紅的正式禮服，禮服上鑲著金邊。不錯，這倒是個王子的架勢。

　　我低頭看看兒子——兒子還是自家的好，這句古語實在是真理。王子又如何？比我的兒子遠遠不如。

　　姚章半跟隨半引導著那兩位走進了大門，兩邊站著的僕人們齊齊鞠躬，無聲地表示著敬意。

　　那位太子妃站住，微微頷首還禮。禮節一絲不錯，可是她做出來顯得挺單薄，不夠氣勢。

　　憑良心說，她的姿態無可挑剔，是標準淑女。但如果以一個皇太子妃、未來的國母的標準來衡量，她和她的兒子一樣，都太單薄了，存在感不夠。

　　他們走到我們近前，隔三四步停住了。

　　姚章沉聲介紹：「這位是林湘珠女士，李帆少爺。」然後向他們母子介紹了我們，我是李夫人，兒子是李正少爺。

　　我有點意外，這是她本人的意思嗎？不過這樣挺好，就算她要向我擺譜表明她的尊貴地位，也得我買她的賬才行。

　　我微笑著說：「歡迎歡迎，貴客來訪，實在是蓬蓽生輝。」

　　她嘴角微微彎了一下，似乎有個笑容隱約浮現，卻讓人實在捕捉不住。她的相貌很美，瓜子臉，尖下巴，眉清目朗，皮膚細白嫩滑仿佛花瓣，一點也不像個已經做了母親的人，那種沉靜中，有著少女的柔媚和微微的驕傲。

　　「來得太冒昧，打擾了。」

　　兒子走過去，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似模似樣地開口說：「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應該比李帆年紀大吧，是不是，李帆？認識你很高興。」

　　我可沒教過他這一手。我看看姚章，難道是他教的嗎？唔，也說不定是喬喬這無聊的傢伙閑著沒事教給他的。

　　李帆長得很像他母親，皮膚很白，氣質有點怯生生的，秀麗得像個小姑娘。大紅鑲金邊的禮服並不太襯他的氣質，因為禮服顯得太強硬了，他顯得太柔弱了一些。但是大紅色襯得他膚色很好，粉嘟嘟的，容光照人。

　　「我也很高興，我該叫你哥哥嗎？」

　　兒子立刻被擊垮，裝出來的小紳士面具嘩啦一下碎了，嘴巴咧得大大地回頭朝我炫耀，「媽媽，我有弟弟了！」

　　我朝他笑笑，轉頭發現太子妃林湘珠正和姚章說話。不過，剛才她的視線似乎一直落在我的身上臉上，那種目光的含義……可是很耐人尋味啊。

　　第十八章王妃

　　這位太子妃幽幽地瞥了我一眼。她的雙眼是琥珀色的，在燈下看顏色顯得更淺一些，晶瑩剔透。她的確挺漂亮，就是太冷了一些。還有，她看我的眼神……

　　1

　　太子妃的派頭十足，帶了四個人，兩男兩女，一看就知道是和姚章一樣的一流的標準貴族管家式人物。打過招呼，林湘珠要去休息，兒子拉著李帆不鬆手，說要和他一起玩。那邊的管家顯然不知如何處理，姚章及時出來圓場，太子妃也沒反對，於是兒子順順當當把那小白兔一樣的男孩子拉走了。

　　我的兒子在一個不正常的環境中長大，但是卻十分活潑開朗。這位小王子成長的地方應該絕不會糟糕，但是他的眼睛……

　　我沉吟了一下，喬喬迎上來問：「諾，客人呢？」

　　「去休息了。」

　　我有點恍惚，說不上來原因。李帆的眼神……總之，不太像個幸福的孩子。也許皇族中人什麼都有，卻反而不幸福吧。

　　晚飯時兒子、李帆還有於昕三個人一起來了，奇怪的是三個孩子之間氣氛卻顯得不怎麼融洽。兒子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神色裡有一種其實在意卻裝著不在意的小心翼翼和刻意。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我突然想起來一句俗話：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雖然這和眼前的情景毫無關係，勉強說有，也只是人數正好合得上，我還是覺得有點好笑。

　　太子妃也下樓來了，她依舊淡漠，不怎麼說話，只問過我一句，有沒有去過南星雲。我說沒有去過。我想這無論如何不能算是言談甚歡，我只是不明白她來這裡做什麼。

　　不期然想到古代有個英雄傳說，那位英雄為了自由，帶領一幫人起義。國王被打怕了，派了一個王子妃去講和，欺騙那個人之後把他殺掉了……那人叫什麼來著？華萊士？還是什麼別的？

　　這個故事可不是什麼好故事。喬喬問我在想什麼，我和它隨口一說，結果喬喬兩眼放光，「怎麼可以這樣！一定是來者不善！」

　　我失笑，「你這是反應過度，應該不會的。」

　　「不可不防！」喬喬情緒激昂。因為它的態度，弄得我也有點狐疑了。

　　「應該不會吧……李漢臣又沒有要造他叔父的反……哎，一說起這叔叔侄子，古代有個叫莎士比亞的人寫過一部有名的悲劇戲，就是王室悲辛，弟弟害哥哥，侄子殺叔叔……」

　　這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喬喬個性過於敏感，聯想力又十分豐富……果然它馬上吱吱叫起來，「天呀，諾，你快把那個女人趕走，我都可以預感到她一定是個壞女人，一定會帶來厄運的……」

　　我捂著嘴忍笑，站起來。

　　不怪喬喬緊張，只要沾上了什麼皇族、皇位之類的事情，歷史上血淋淋的例子一舉一大堆。

　　我從窗子往外看。和喬喬說的那兩段故事，我又想起來。

　　那陰險的國王派王子妃去講和，而王子妃卻和那位起義英雄相愛了。

　　我心裡一動，這位王子妃，來見這個被家族背叛遺棄的小叔子，到底是所為何來呢？而李漢臣，他是不是真的對過去完全釋懷？他就不想拿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嗎？以他的個性而言，淡泊靜遠可不是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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