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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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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答應過不會再拋下你,卻還是不負責任地離開,真的對不起。」我看到他微微蒼白的小臉,顫抖的雙手,心中一痛,繼續說道,「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你的眼睛,金銀雙色實在太過耀目。我見過洛楓的眼睛,你的跟他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我猜……小遲定然不只受傷,而是……死了。」 「住口——!!」心洛的軍刺狠狠劃過來,割破了我的衣衫卻未見血,他喘著粗氣向我大吼,「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哥哥死的時候,你在哪?我受盡折磨時候,你又在哪?每次都說會來救我,每次都說會保護我,可是結果呢?只有拋棄,一次次地拋棄!你甚至……離開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我正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我……無言以對。說抱歉,說請原諒嗎?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小遲已經死了,是無論再多的懺悔也換不回來的。 我退開一步,彎腰低頭,深深、深深地鞠躬,說:「心洛,對不起。」明知無用,卻還是要說。為了我所犯的錯,為了我對這個少年造成的傷害。 「遲了……」心洛愣愣地淒涼地笑了起來,「太遲了……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木離風,既然她懷孩子的事是假的,就隨你處置吧!」 我一驚,看著那個當年一刀貫穿我身體將我踢入懸崖的男子一步步走出來,面無表情地說:「是,心洛少爺放心,我會留她一條全屍的。」 心洛的身體晃了晃,垂在身側緊握軍刺的手微微顫抖,卻沒再看我一眼,一步步倒退入重重軍隊中。此時木離風冷笑著,揮手。 軍陣動了,疾如風,矯如兔,只一眨眼間,我就被重重包圍在如狼似虎的士兵中央。什麼叫做蟻多咬死象?更何況,此刻的我根本連羊都算不上。 面對這些訓練有素,鐵面無情的士兵。手中只有絕的我能支持多久,又該支持多久? 眼前銀光一閃,我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接,一把鋒利的長劍已然落入我手中。 我一愣,看到木離風微寒的面色,心洛清透的聲音從軍隊外圍傳來,不帶一絲感情:「如果不給你一點反抗的機會,你一定不會甘心吧?就看看你能垂死掙扎到什麼時候!」 這個嘴硬心軟的小鬼,我心中一軟,又忍不住苦笑,只是……他說得不錯,水路完全打通至允許人通過至少要半個時辰。我能垂死掙扎到什麼時候呢? 五萬人圍攻一個人究竟是怎樣一副場景呢?是即便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的絕對強弱對比,是群起而攻之利落斬殺,還是一點一點折磨而死。我看到黑壓壓的軍隊退了開去,留出一個五米見方的空地,而我就站在這空地的中央。 突圍嗎?幾百支閃著寒光的箭頭正牢牢對準著我。他們站在軍陣中層,既不後退也不發動。但我絲毫不懷疑,一旦我向某個方向沖去,那些箭矢就會象流星般射過來,把我變成刺蝟。 木離風殘忍一笑,左手舉向天空,食指豎起,右手輕輕一揮,五萬軍中立時有幾百人持槍握刀圍了上來,極有默契的輪番向我進攻。 求生的本能讓我馬上舉劍擋格,再沒什麼猶豫,逍遙遊劍法如星芒般揮灑開來。在這個戰場上,容不得半絲遲疑和心軟。哪怕劍刺進心窩,鮮血濺了滿身,也必須不停殺戮下去。 儘管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儘管心裡清楚木離風就是欣賞著我的掙扎,我的絕望,慢慢折磨死我。卻還是阻止不了求生欲望的本能,即使手酸到舉不起劍,力盡到胸口麻痛,依然會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許,我忽然想,也許這就是戰場吧?是……誰更狠誰就能活下去的戰場。 只是,當看到木離風左手中食指舉起,右手再次輕揮時,還是忍不住為那蜂擁而退,潮水而來的近千人顫抖,接近崩潰。儘管未受什麼重傷,儘管這些士兵都只是武藝平平之輩,可是力氣盡了啊!手發抖了啊!我任憑著沮喪絕望以及滅頂洶湧的不舍留戀吞噬我的心。這樣就夠了呢!我想著,揮手擋格掉刺來的一把長槍,手臂猛地一震,長劍脫手飛出。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淒美蒼涼卻異常平靜,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戰場,真的夠了呢! 「嘩——」忽然一聲巨響,伴隨著淩厲的氣勢,竟將密不透風的人牆生生斬出一條通路。 那些被冷冽之氣所傷的人,甚至連呻吟哀嚎都來不及,就已經橫飛出去,壓倒身邊一大片驚惶失措的人群後,昏死倒地。 記憶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從前。那把總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橫貫眼前的長刀,刀身黝黑,刀尖微微上翹。那個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男子,黑衣黑髮,閃著冷漠卻滿含擔憂的黑亮雙眸。 我晃了晃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著那黑衣黑髮的男子手握長刀,面容冷峻地一步步向我走來。多少士兵手持長戟就在他身側,多少弓箭手彎弓搭箭顫抖著瞄準了他,卻沒有一個人有膽出手,沒有一個人。我想起了一句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忽然很想大聲地叫他名字,用盡一切方法表達我的激動和喜悅,然後,我就真的這麼做了。 我把手貼在唇邊攏成喇叭狀,大聲喊:「步殺——,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略帶沙啞和哽咽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眼淚,瞬間盈眶。 步殺的眼眸微微一亮,多少繾綣連綿的水波在他黒濯石般閃亮的眼中不斷流轉,最終定定落在我身上。他的唇邊勾起一抹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右手汲血一收,幾個起落,躍到我身邊。單手扶住我因脫力而搖搖欲墜的身子。 冰涼的內息鑽入體內,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轉為森寒的殺機,目光所及之處,連木離風也止不住身體微微的顫抖。 他將冷冽的殺氣收回,看向我,問:「沒事?」 我虛弱地笑笑,搖頭。感受著從他掌心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內息,身體立時如脫胎換骨般又振作過來。 木離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雙手交叉一揮,原本被步殺斬出裂縫的軍陣再度迅速合攏,銅牆鐵壁般包圍住我們兩個。 他咬牙切齒地望著步殺,恨聲道:「好一個步殺,竟讓你無聲無息混進了城來。不過也好,這本為蕭祈然準備的軍陣,正好拿你來試驗!」 「何必試驗?」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忽然自城牆上方傳來,「我不就在這裡嗎?」 我,心神俱震,幾無法站立,無法思考。甚至連身旁的步殺,也因為激動而身體微顫。 我無法形容,那聲音有多麼悠遠動人,多麼賦有磁性,只是那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是每一拍如音樂般的節奏,都深深烙進我心裡。 我抬起頭,所有人都抬起了頭。陽光直射下來,讓我禁不住眯起眼,可是卻絲毫不妨礙我看清那佇立城頭的頎長少年,如水晶般透明,月光般皎潔。步殺渾身殺意微斂,眼中露出柔和的神光。我倏的伸手捂住了嘴,止得住口中的嗚咽,卻止不住發熱的眼眶,顫抖的心。 陽光灑落在少年仍滴著水的長髮上,淺藍色衣衫翻飛,束髮銀絲飄揚。一陣霧氣繚繞蒸騰在他周圍,映襯著他手中寒芒長劍,絕世的面容,湛藍的雙眸。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到少年雙手輕張,迎著風踏著霧飄然躍起,帶著一身的光華,輕輕點落,躍到戰陣中,躍到我面前。 那是神子啊,展翼臨世的神子!戰陣連連後退,直退到那些士兵的雙腳不再顫抖,雙手不再打顫,才停下來。那當真是神子一般的存在啊!要如何去攻擊,如何去褻瀆? 祈然就這麼站在我面前,全身帶著水,水汽被內力蒸發,霧氣仍在他身邊不斷繚繞。他定定地看著我,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藍眸中閃爍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將我細細打量。 靈魂仿佛忽然從戰場抽離了出去,只餘我們,只餘……我們。我無聲地開口,帶著顫抖:「祈然,我回來了……」 身體猛地被擁進一個溫熱濕漉的懷抱,滾燙的唇帶著熟悉的幽谷清香,帶著無盡的思念和喜悅壓上來,深深吻住。環在腰上的手,仿佛要將我攔腰折斷,嵌入他體內,融入他骨血,緊緊,緊緊地抱住。 祈然……祈然……!我深深回抱住他,感受著他的愛他的感情,一遍遍回應: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祈然,我終於……回到你身邊了! 「馬上進攻!」意識迷蒙中,耳邊傳來木離風氣急敗壞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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