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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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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剛好不在。」小雨的腳步越來越慢,柔軟的髮絲貼在頰邊,眼眶慢慢泛紅,「他很冷漠的請我離開。他說,絕不允許任何人介入他的那個家,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我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沾著水,忽閃在我眼前,有個地方,在隱隱作痛。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兩人置身於越來越濃重的霧中,淡淡道:「那小雨,你要放棄嗎?」 「怎麼可能?!」小雨甩了甩沒被我抓住的手,甩掉了眼中的淚水,也甩掉了滿臉的陰鬱,「我季小雨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嗎?他一天不肯接受我,我就纏他一天;他一年不肯接受我,我就纏他一年。除非他親口跟我說一點也不喜歡我,否則,要我放棄,門都沒有!」 我怔怔地看著霧中那被水浸透的身影許久,忽然笑了起來,從回來開始便沒有笑得如此開心過,看得小雨呆愣了好久。 我擦去笑出來的眼淚,真心地道:「小雨,在愛情上,你要比我勇敢百倍。」 小雨黑亮的眼睛在霧中閃爍了好久,定定看著我,說:「冰依,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問題,而是,你和冰燁一樣,都不懂愛。」 「你們不明白,愛情,本來就跟其他感情不一樣。懷疑、佔有欲、患得患失、甜蜜苦澀,心象揣了只白鴿,怦怦亂跳,卻又時刻害怕它飛走,所有你經歷過的感情交織在一起,那便是愛情。所以,在愛情的世界裡,是容不得半點猶豫和退縮的,否則,傷害的不只是對方,更加……是你自己。」 「可是冰依和冰燁,你們兩個,可以對任何人任何事果斷決絕,卻唯獨在面對愛情時,退縮了,逃避了,舉棋不定了。直到把自己和別人都傷得遍體鱗傷,追悔莫及。」 「冰依……喂,冰依,你怎麼哭了?我……我胡亂說說的。」 我猛地抹了一把眼淚,笑道:「沒事,我們快走,去找水宇天澤。就算真的已經來不及了,我也要做最後的努力!」 水宇天澤,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三四十歲年紀,象刀鐫刻出來的臉部線條,俊朗的雙眉,完全呈現出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到我們像是完全不意外,只是眼中閃出瑩亮的光芒,把我們請入半圓形的石堡中。 裡面是一個無法用人類現在學識來解釋的實驗室,有著最精密的儀器,最高檔的材料。我環視了一下四周,一回首才發現小雨已經熟門熟路地在軟橡膠椅上坐了下來。 「小丫頭,上次問你的問題考慮清楚了沒?」水宇天澤含笑看著她,語氣溫和寵溺。 「上次?」小雨愣了愣。 水宇天澤把手中泡好的茶遞給她,這才悠然地道:「當我家兒媳如何?」 「噗——」小雨華麗麗地噴了。我忍不住惡劣地想,這個水宇天澤不會是故意先把茶遞給小雨,才說這種話的吧? 「拜託大叔,你就別開這種玩笑了。」小雨拍了拍胸口,嘴角輕揚,「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兒子是什麼樣了?我再沒人要也不會找象大叔你這麼惡俗之人的後代啊!」 「噗——」這次輪到我噴了。嗆到不行,早知道……早知道就先不喝這茶了。頂級的君山銀針,多浪費啊! 哥哥應該知道水宇的身份吧,畢竟他離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哥哥卻已經七歲了。 房間裡傳出輕微的鼾聲,我輕柔地幫小雨把薄被蓋好。這一個月也實在難為她了,自己槍傷未愈,還要擔心哥哥,安撫父母。 「你叫……水冰依嗎?」水宇天澤的聲音微微帶了點低啞的顫抖,從側面深深凝視著我。 我回過頭來朝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你跟你媽媽不像,可是那雙眼睛,卻是一模一樣的。芸芸她……死的時候,你在她身邊?」 我又點頭,心一下一下的跳。那些時斷時續的畫面,那些從催眠解除開始重新清晰的畫面,一點點在我腦中重組成形。 ——冰兒,對不起。媽媽拋下你,卻還要你承受這樣的痛苦。而這個痛苦,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克服……對不起…… 媽媽……最愛我的媽媽……我最愛的媽媽,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都想用那一點微弱的,連你自己都照不亮的光,溫暖我。 那麼深刻的愛都給了我,那麼珍貴的血都為我而流,你又如何會對不起我呢? 「冰依,對不起!對不起……」水宇天澤走過來抱住滿臉淚痕的我,輕聲低喃,「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如果當初不是我執意離開,芸芸就不會死,你和冰燁也不會受那麼多苦。」 我低低地一聲一聲地啜泣,並不是因為在誰懷中,只是,那麼多年的委屈、彷徨、思念,最重要的是孤單,一下子發洩了出來,發洩到連我自己也停止不了。 慢慢地,我哭累了,淚水沾濕了他的前襟,卻又馬上被特殊的衣料纖維蒸幹散去,身上殘留著淡淡的,溫暖的味道。血緣嗎……我忍不住笑了笑,畢竟還是有一點影響的,那種安心,舒適,仿佛回到家一般的感覺。 水宇天澤拉著我在類似沙發的軟床上坐了下來,眼中是滿滿的欣慰和重逢的喜悅,興然道:「冰依,以後,讓爸爸來照顧你和冰燁好嗎?爸爸絕不會讓你們再受一點委屈。」 「水宇……天澤。」我看著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表情一滯。 我唇邊掛起清淡的笑容:「我是真的從來沒有恨過你。以前不恨,是因為我從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有父親的人,對於一個不存在的人,如何恨起。現在不恨,是因為當我意識到可以恨你時,已經……不想再恨了。」 水宇天澤一把執起我的手,手心汗濕,聲音顫抖:「冰依,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由。」我輕輕地反手握住他光滑無繭的手,想起那個為了我和哥哥操勞憂心的人,他的手早沒有光滑白淨可言了。我抬起頭淡淡地說:「所以,我是真的不怪你了。我也不會把你當作陌生人,畢竟,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化不去的。只是……」 我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那裡閃著跟我一樣的光澤。我起手撫過胸前銀芒黯淡的十字架,笑容婉約:「只是,我沒辦法叫你爸爸。因為,在我和哥哥心裡,永遠永遠都只有一個……可以被稱為爸爸的人。那個人,無條件地伸出手,把我們從黑暗帶入陽光;那個人,不願妥協,不願縱容,卻護我們如珍如寶。」 我鬆開手,看著自己白皙細膩的掌心,卻想著那雙日漸蒼老的手:「那雙手的溫暖,我到如今,還記得一清二楚。我真的,很慶倖,可以叫那個人……爸爸。」 門毫無預兆地自動打開來,我愕然回頭,看到哥哥冷漠的臉,清淡的眼神。 「哥哥,你怎麼來了?醫生允許了嗎……」目光瞥到他西裝外套下白底藍條的病號服,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允不允許有區別嗎?想起那個一身是傷仍趕來救我的殺手,神情微微恍惚,卻又覺好笑,真是,一個兩個都這麼任性,難道是殺手的本性嗎? 哥哥一言不發繞過我,連被抱起熟睡中的小雨,看向我,目光微微轉柔:「回去吧。」 水宇天澤一把拉住他:「冰燁,我……」 「我要說的話,」哥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聲音低沉,手勢卻輕柔,生怕吵醒懷中之人,「剛剛冰兒都已經說了。」 「走吧。」哥哥看了我一眼。 我使勁搖了搖頭,表情堅決:「哥,你帶小雨先走。我找他還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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