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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步殺濃黑的雙眉輕展,血色鮮紅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聲音卻依舊冰冷如昔——

  「她說,她會回來。就算你不願再等她,就算代價是死,她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回到……我身邊……」祈然緩緩,緩緩地重複著步殺的話,蒼白俊秀的臉,哀戚慌張的表情,就像一個害怕失去的孩子,渴望溫暖的孤獨者。

  「她真的……這麼說?」

  步殺牢牢看著他,輕緩,卻堅決地點頭。

  祈然緩緩抬頭看著在血光映射下黑沉靜寂的長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閃電下那雙盈滿淚光的眼,閃著琥珀色的光澤,卻帶著最誠摯的祝福。

  心若自由,身沐長空;無遊天下,不離不棄。祈然——請一定記得對自己好一點!!

  祈然低下頭,望著端木崖上血肉猙獰的一幕,聽著天和大陸上絕望恐慌的哭號。淚水,忽然便順著他慘白到近乎透明的面頰滑落,希冀而……淒然。

  祈然閉上眼,風揚起長髮,衣袖擦過血痕,他的身體終於緩緩,緩緩地向後,倒落在地。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

  第二日,天下第一殺手步殺,依國少主蕭祈然,如人間蒸發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這滿目瘡痍的天和大陸。

  第四卷 無遊天下
  序

  20××年6月上懷市中心大街(地名請忽略,已將冰依的家鄉從臺灣改過來了。)

  寬大明亮的電視熒屏上,一身正裝的新聞小姐正面無表情地播報著實時要事,偶爾有人駐足停留,聽過笑過便離開。但也有人,聽到後,臉露凝重之色,竟在那大屏幕前停滯不前。慢慢地,大屏幕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湊熱鬧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滿目端凝的。

  只聽那藍色正衫的新聞小姐,吐字清晰:據本台最新消息,淩雲集團年僅25歲的最高執行總裁水冰燁,于今晨十時左右,在安臺山斷壁前遭受歹徒襲擊,身中兩槍,一槍最大限度接近心臟,現正在淩雲綜合醫院搶救,生死不明。由董事長水淩閩一手創辦的淩雲集團,是本市資金最雄厚的集團之一,即便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但據傳,淩雲集團近兩年來,名義上的董事雖是淩閩,真正決策掌權之人卻是其年僅25歲的獨子水冰燁。是以水冰燁總裁這一受傷,生死未明,頓時讓淩雲集團內部發生巨大動盪。有專業人士擔憂,恐怕,這也將影響淩雲集團上市股票的波動,乃至影響本市整個金融命脈的走向……

  「司機!去淩雲綜合醫院,快!罰款和駕照被扣,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支付!」

  我「砰——」地一聲關上門,對著前面有些呆愣的中年大叔大聲喊道。

  「小……小姐,你是從電視劇場剛出來嗎?」

  「是——是!」我不耐地拍了拍鐵柵欄,滿臉焦急,「司機,拜託你快一點,我哥哥受傷了,在醫院急救呢!」

  司機一震,隨即眼中露過憐憫之色,重重點了點頭,油門急踩直下。

  我微微喘過一口氣,心道,幸好是個好人。

  卻聽那司機一邊小心開車,一邊又擔憂地說:「小姐,現在淩雲醫院聽說有個大人物受傷進去了,門外光警察保安就有幾十個,你這身打扮怕是……」

  我心中一緊,他說的一點沒錯,我又不是沒見識過當年爸爸受傷時的保護措施……

  「小姐,你若不嫌棄,我那位置上有套剛準備買給我女兒的衣裙。」

  我只覺喉頭哽了哽,半晌才啞聲道:「謝謝你,大叔。」

  車子越過剛剛變綠的交通燈,疾馳而去。

  淩雲綜合醫院,急救室前,手術中。

  兩盞手術室的燈,兩扇關閉的門,幾個驚惶失措,面目蒼白的人。

  忽然,一盞手術室的燈暗了下去,從紅轉綠。幾人心中一緊,慌忙迎了上去。

  一個面貌清秀的中年婦女,兩眼紅腫,拉住第一個走出來的醫生哭道:「醫生,我女兒,我女兒怎麼樣?!」

  醫生摘下蒙面的口罩,露出個疲憊的笑容:「放心,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沒事了。現在麻醉藥藥效還沒過,所以才沒醒來。你們安靜點照顧她,別太過驚擾就好。」

  說完,他望了一眼隔壁的手術室,忍不住便歎了一口氣,急步推門而入。

  「太好了……雲山,太好了,小雨沒事,我們的女兒沒事!」

  安撫中年婦女的男子,面目清秀,雖已過而立之年,氣質卻依舊迥然。他見女兒沒事,妻子的情緒也平復下來,心裡多少松了口氣。

  但目光一瞥到另一家急救室常量不滅的紅燈,他就忍不住皺起了雙眉。

  那個青年的脾氣可真是拗,明明自己渾身是血,神志迷糊,卻硬是背著女兒從安臺山走到了鬧市區。明明傷得比小雨還嚴重,卻非要劉英石先醫治小雨,直到看著小雨被推進手術室,才昏迷倒地。

  正當他為這個名聞上懷市的青年才俊——水冰燁,而思潮起伏之際。手術室裡竟忽然傳來暴喝,聽聲音是劉英石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淩閩,你要搞清楚,那麼做,不只是他,你都可能會死!」

  水淩閩,一想到這個名字中年男子,小雨的父親紀雲山就忍不住懷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這個,被上懷市,乃至整個商界視為傳奇的人物,今天竟會與自己站在同一個手術室前。

  手術室裡靜了半晌,隨即門竟推了開來。劉英石一臉憤怒,淩閩卻是面無表情,只是再淡漠也掩不住他金絲眼鏡下滿布恐慌憂心的眼神。

  淩閩取了根煙,夾在手中,頓了頓,又甩進身後垃圾桶中:「英石,只要現在你能調到符合冰燁的血型,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劉英石濃眉緊皺,本帶著英氣的臉上,幾乎要被焦慮淹沒了,良久,他沉聲道:「淩閩,我們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冰燁兩兄妹也是我們兄弟幾個看著長大的,你以為如果有辦法,我會不救他嗎?」

  「如果,他不是負傷背那女孩走了這麼多山路,我或許還有辦法;如果,他不是孟買型的血,我或者還有辦法……」

  淩閩狠狠一把拽起劉英石白色長袍,先是劇咳了幾聲,咳到臉色蒼白,眼冒赤火:「所以他媽的我說抽我的血啊!你講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淩閩,你現在有兩個選擇。」劉英石隨手撥開他的手,面目平靜地道,「一是,在冰燁沒有血補充的情況下取子彈,成功的幾率是……0.00;一是……讓他腦死亡,我在比現在低三十度的冰凍狀態下取出他體內的子彈,但最終會變成沒有任何希望醒來的植物人。」

  「砰——!!」淩閩一拳打過去,形態已接近失控,明明是三十幾歲的人,此刻看來卻象個耍賴發狂的孩子,「我已經失去了冰兒,我絕不允許再失去冰燁。我叫你抽我的血,聽到了沒有!!否則,我們兄弟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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