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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嗨!」感覺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我扯起唇角,打起精神笑著揚手招呼。

  關羽微微愣了一下,白皙的面孔開始泛紅……

  我瞪大眼睛,看著那歎為觀止的變臉,隨即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一日他帶兵在皇宮追捕曹操時撞見的春光外泄。

  「二哥?」張飛好奇不已地上前,大咧咧地湊近關羽,「你的臉色好生奇怪!」

  關羽微微側頭,面如重棗,卻是無甚表情地甩出一句,「血染的。」

  我訕笑。

  當晚城門封鎖,客棧緊閉,我在劉備笑吟吟一句「不如請姑娘先到府內歇息」之下,甚沒骨氣地隨著大隊人馬一起重返徐州,住進了劉備的府邸。

  每回見到劉備笑意吟吟,我便無端端驚出一身冷汗,於是,從此得知「笑面虎」的真諦。

  客房很寬敞,比起之前住的客棧來簡直是天壤之別,躺在軟軟的床上,我卻是無心睡眠,只盤算著明日一早該如何向劉備辭行。

  指尖無意識地觸到懷裡那一枚廉價的玉珮,我仿佛被燙著了一般,猛地縮回手,想了想,又坐起身,拔出髮鬢間那一枝銀簪子,和那玉珮一起,丟進了一旁的斜背包裡。

  順手撈出包內那本簡體版的《三國志》,我略略猶豫了一下,翻了開來。

  三國志卷一·魏書一·武帝紀第一:公將自東征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公曰:「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袁紹雖有大志,而見事遲,必不動也。」郭嘉亦勸公,遂東擊備,破之,生禽其將夏侯博。備走奔紹,獲其妻子。備將關羽屯下邳,複進攻之,羽降。

  燭臺上的火芯微微跳動了一下,有風從窗口襲來,屋內忽明忽暗,我垂下眼簾,緩緩合上扉頁,逕自出神。

  這群雄割據的亂世,整體的格局卻是如脈絡一般,逐漸清晰。

  而我,如亂世浮萍一般,又該何去何從?

  心裡說不出的壓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開門。

  門剛打開,便見門口坐著一人,明明是單薄的背影,卻是那般堅定地坐著,仿佛值夜的守衛一般。

  我訝異,隨即淺笑。

  此時那一個少年的背影,在許多年後,仍令我銘記於心。

  在這個亂世,第一個向我伸出援手的少年;在這個亂世,跟我一般孤單的少年……

  焦躁煩悶的感覺漸漸變談,消失不見,只餘眼前那一個少年的背影,說不出的溫暖。

  「姐姐?」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那少年轉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我,月華如水,他拍拍衣擺站起身,起到我面前,與我一般高。

  「這麼晚了不睡,在我門口做什麼?」我看著他笑,「莫不是怕黑,要姐姐哄你入睡?」

  「才不是!」狗兒急於撇清,見我笑,才紅了臉,呐呐地低頭,「我只是替姐姐守夜,睡在隔壁怕晚上姐姐喊我聽不見。」

  「你好可愛啊!」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狗兒乖乖任我蹂躪,只是微微紅了臉,也不吭聲。

  涼風習習,我拉著狗兒一同坐在門口,望著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點點。

  「狗兒,還怨你娘嗎?」

  「不怨了。」

  「為什麼不怨?」

  「我有姐姐,我只有姐姐。」側頭,狗兒看著我,緩緩道,仿佛在保證什麼一般。

  我怔了怔,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笑了起來,討人喜歡的孩子。

  §第57章 小蝸牛的自白

  狗兒靠著我,不知不覺竟是睡著了。

  「狗兒,回屋睡,會感冒。」我輕拍他,他卻睡得很沉,看來這些日子他真是累壞了。

  一旁忽然有人扶起他,我仰頭,看到劉備正微笑著站在我面前,那侍衛扶了狗兒回房。

  我站起身,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多謝大人收留一晚。」

  劉備淡笑不語。

  「這麼晚了……」我開口,想找個托詞快些送走這樽瘟神。

  劉備看著我,卻是緩緩向前,一步步向我走近,一向溫和無波的眼眸在這夜色下,竟比天際的星星還要璀璨,原來平凡溫和的五官因這略帶邪魅的神情而說不出的奪人心魄。

  「笑笑。」他揚唇輕喚,與白天喚我「裴姑娘」時全然不一樣。

  「你……你幹什麼!」我頗受驚嚇地後退一步,背抵上了房門。

  見我受驚,劉備大笑,月色下,他笑得張狂。

  我驚詫萬分地看他與之前全然不同的神情,判若兩人。

  他伸手,輕輕撫上我的下巴,仔細端詳一番,「好玩的女人。」他笑,不是淡笑,是仰頭大笑,仿佛我當真那般可笑。

  我微微皺眉,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

  「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飲?你當真相信?」他止住了笑,看著我,問。

  我語塞,隨即下意識地挺起背脊,點頭,「我當然信。」

  「情,是奢侈的東西,不是人人都享受得起,而你,顯然不明白。」他看著我,沒有笑,眼眸中不帶一絲溫和。

  我怎麼能不明白?

  親情,愛情,友情,但凡是情,都是奢侈品,不是人人都能有幸擁有。

  其實,我也這般認為,只是不喜歡被人看透的感覺。

  「女如絲蘿,應托喬木。」他微微揚唇,「笑笑,你是不是應當找一株喬木,特別是……在這亂世?」

  我看著他,笑了起來,「給你講一個小故事。」

  「哦?」他饒有興致地拉我在門邊坐下,坐在原先狗兒坐的位置。

  我側目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般溫和優雅的男子,竟是席地而坐,長袍起了褶皺,沾了泥土,也都渾不在意。

  也許,他原就是不在意的。

  「小蝸牛問媽媽,為什麼我們一生下來,便要背負著那又硬又重的殼呢?媽媽告訴他說,因為我們的身體沒有骨骼支撐,只能爬,又爬不快,所以要有殼的保護。小蝸牛不明白,又問,毛毛蟲姐姐沒有骨頭,也爬不快,為什麼她不用背這個又硬又重的殼呢?媽媽說,因為毛毛蟲姐姐能變成蝴蝶,天空會保護她啊。小

  蝸牛不甘心,又說,蚯蚓弟弟也沒骨頭爬不快,也不會變成蝴蝶,它為什麼不背這個又硬又重的殼呢?媽媽說,因為蚯蚓弟弟會鑽土,大地會保護它。小蝸牛哭了起來,為什麼天空不保護我,大地也不保護我……蝸牛媽媽安慰他說,所以,我們有殼啊,我們靠自己。」

  緩緩開口,我就著月色講故事。

  「很有意思的故事。」看了我半晌,劉備下結論,「你是小蝸牛?」

  額前浮上N條黑線,我抹汗,怎麼無端端又給自己招來一個綽號。

  「我和小蝸牛不同的是,我沒有媽媽來告訴我這一切,期望著有人可以保護,跌跌撞撞了那麼久,鼻青臉腫之後,我才明白,果然還是靠自己最安全。」我沒有看他,只淡淡開口。

  「果然還是叫小蝸牛比較有意思。」他兀自下結論,仿佛根本沒有在意我在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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