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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我替你撫養這個女兒整整十一年,你瞧著怎麼樣呢?是不是很漂亮?長得就跟當年的郭皇后一樣傾國傾城呢,而且啊,她還很乖,很聽話,十分的溫柔孝順,善解人意。我想有她陪著我,今後頤養天年的生活應該會很有趣味。」

  她悶咳的瞪視我,鮮紅的血絲正從她的指縫裡絲絲縷縷的溢出來。

  我忽然一拍手,笑道:「對了,還有你那五個兒子,這五個兄弟裡頭啊,我瞅著劉焉勉強算聽話,其他四個做哥哥的,卻沒一個有做哥哥的樣兒啊!唉,我現在天天替他們發愁,平日裡還有你在後頭指點約束,這一旦你不在了呀,那四位藩王沒了腦子,一犯渾,也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呢,想想都覺得提心吊膽的。郭妹妹,你說是不是?」

  「咳咳……」指縫裡的血液流淌得非常快。

  心中的怨氣發洩完後,我忽然沒了興致,長話短說道:「也罷,你先忙著吧,時辰不早了,陛下要是找不著我,又得念叨上半天。我走啦,想罵的話最好趁我沒走出這扇大門之前,把握好機會吧。」

  我施施然的轉身,才剛走到門邊,就聽身後「撲通」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重物落地。我一腳跨出門檻,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門內門外,仿若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手搭在額前,避開刺眼的陽光,心裡有些沉重,有些酸澀,又有些空洞,在不知不覺中,一滴眼淚已從腮旁滾落。

  「母后!」劉禮劉撐傘過來替我遮陽,「別難過了,不值得。」

  我噓了口氣,勉強一笑,藉故左右張望:「素荷呢,在車上麼?這傻女子,車廂裡多悶熱啊!」

  劉禮劉忽爾抿唇一笑:「表姐不在車裡,她在哪兒我知道,可我怕說出來母后會不高興。」

  「哦?我為何會不高興?」

  她笑得愈發歡了,我仔細觀察她的神色,發現她是當真沒把郭聖通的事絲毫放在心上,郭聖通在她眼裡只怕與無關緊要的陌路人沒太大區別,重要性還及不上一個素荷。

  「母后,你來——」她招手讓我附耳,很小聲的說,「表姐溜去高密侯府了。」

  「什麼?」

  她忽然得意的笑道:「我一直以為母后無所不知,卻原來還不知道表姐與高密侯的六公子暗通款曲久已。」

  「久……有多久?」我急匆匆的穿過院子,直奔殿外。

  禮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無意中聽表姐對她娘哭訴,擔心母后不肯成全她與鄧公子。」

  鄧公子……高密侯的六公子……

  我驟然刹住腳步,禮劉險些撞到我身上。見我變了臉色,她才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母后!難道……你真有意要讓表姐做太子哥哥的太子妃?」

  §朱雀卷 第六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 賓客

  建武二十八年六月初七,那日雨下得特別大,因為濕氣太重,我的兩條腿又犯了宿疾,膝蓋疼得連路也不大好走,劉秀怕我無聊,索性也不忙著批審奏章了,兩個人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高密侯為六子鄧訓求親。若說年紀,鄧訓比素荷大了兩歲,論家世人品倒也相當。」

  劉秀替我拿捏著腿,漫不經心似的說:「子麗也不過比素荷大了六歲。」

  我抿嘴笑道:「說起來年紀長幼尚在其次,難得是鄧訓為人老實敦厚,家中連妾侍都沒有,素荷嫁過去後,他自然也會待她一心一意。」

  劉秀馬上反駁:「那倒也未必。鄧仲華妻妾成群,家風如此,鄧訓也未必能……」

  我斜睨著眼偷笑,他有所覺察,忽爾低頭一笑,底下的話便沒再說下去。

  我推了他一把,謔笑道:「你這老頭,老了老了,醋勁還這麼大。這都是哪個年頭的陳醋了,你聞聞,酸不酸哪?」

  我故意把手湊近鼻端扇了扇,劉秀大窘,卻仍是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倆正說笑,門外代卬的影子微微一晃,似乎想進門,探了下頭卻又縮了回去。

  「帶子魚!」我大聲招呼,「老東西,一把年紀也學頑童捉迷藏不成?還不趕緊進來!」

  代卬這才訕笑著走了進來:「娘娘真愛說笑,卑臣瞧陛下正和娘娘說話,所以不敢打攪。」

  「到底什麼事?你若報的是急事,我便饒你,若是報些無關緊要的事,看我不罰你!」

  代卬叫道:「哎唷,我的皇后娘娘喂,自然是大事才報上來的——京城發生命案了!」

  劉秀聞言斂了笑容,我奇道:「命案就該上報廷尉!哪能報到皇帝這裡?」

  「死的那個是原趙王郎中劉盆子的兄長劉恭,殺人的那個則是壽光侯劉鯉!廷尉不敢擅斷,上報宗正。這會兒宗正在宮門外侯著,卑臣進來討個聖意,看這事要如何了結?」

  劉秀尚沒什麼明確反應,我卻從床上跳了起來:「劉鯉殺了劉恭?何故?」

  「呃……」代卬猶豫了會兒,才回道:「據廷尉報稱,劉鯉記恨當年父親為劉恭所害,是以結客襲殺劉恭,以報父仇!」

  「胡鬧!」我氣得一掌拍在床上,「劉恭何曾害過劉玄性命?這個劉鯉,小時候我還抱過他,打量他一副聰明樣,怎麼如今大了,做事這般糊塗?當年劉玄投降赤眉,若非有劉恭以性命擔保,劉玄早已喪命。謝祿害死劉玄後,是劉恭替他收了屍身,之後又不惜以身犯法殺死謝祿替劉玄報仇,若非陛下法外開恩,念他重情重義,劉恭早已抵命。這個劉鯉啊,愚不可及,竟然錯將恩人當仇人!如此蠻橫行事,忘恩負義,怎不叫世人心寒?」

  劉秀見我激動,忙出聲寬慰,一邊又細細的詢問:「奏報說結客襲殺,難道劉鯉還有同黨不成?」

  代卬面露難色:「這事還真叫人犯難了。近年北宮諸王結納賓客,劉鯉依附沛王,這些黨眾,正是沛王賓客!」

  「咣啷!」劉秀面色鐵青,一揮手把床上的酒鍾扔得老遠,鍾內酒水淋漓的灑在床上,「這個不聽教誨的忤逆子!」

  我肅容道:「不聽教誨、死性不改的又何止他一個?不過,這個賢王,結黨縱凶,不分青紅皂白,害人性命,也未免太倡狂了點!」

  正生著氣,門外大長秋又十萬火急似的有要事稟告,等不得讓代卬退下,他已激動的報導:「回陛下與娘娘,才北宮來報,沛太后——薨了!」

  ***

  這年夏天,伴隨著雷雨陣陣,雒陽城內卷起一片血雨腥風。沛太后郭聖通薨逝後數日,棺柩尚擱置在靈堂未曾出殯,沛王劉輔便被抓捕入獄,囚禁牢中。劉秀同時下詔各郡縣,搜捕諸侯王所有賓客,處決殺害劉恭的兇手。入獄連坐的賓客互相招供,一共牽扯出一千多人涉案,最終除這一千多人盡數處死外,其餘人等也各自按輕重罪名遭到處罰。

  三日後,被劉秀叱責痛駡的劉輔從牢中放了出來,與同胞手足料理母親喪禮,將郭聖通靈柩送上邙山安葬。

  八月十九,居住于北宮的五位諸侯王——東海王劉彊、沛王劉輔、楚王劉英、濟南王劉康、淮陽王劉延,受詔離開雒陽,前往各自的封地居住。

  十五歲的左翊王劉焉以年幼為由被留在了雒陽皇宮,雖然結黨聚眾的藩王被驅逐回各自的封地,但我不能不留一手,即使如今郭聖通已經不在了,威脅太子的賓客勢力也被皇帝連根剷除,但成年後的藩王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遠方在外,即使不掌兵權,也實難叫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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