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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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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他伸手阻攔,將我拖到身後,「切莫誤傷無辜!」 對面的攻擊奇跡般停止了,我抬眼一看,持劍之人是位青年,與劉秀年紀相仿,俊面如玉,眉宇間稍帶病容,卻無損其英姿。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俊秀的一個人,稍稍愣了下,他定下神來看了我一眼,許是見我竟為女子,神情微駭,卻也沒多說什麼,默默收劍歸鞘。 「你怎麼找來的?」劉秀握著我的手收緊,手指被他捏得有些疼。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翻牆進來的。」 對面那青年眼眸一利,卻仍是沒說什麼,我朝他冷冷睃了一眼,猜度著此人是鄧晨口中的李通還是李軼。 「你也……忒過魯莽了。」劉秀微微歎了口氣。 我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冒險跑來救你,救錯了?」甩手掙開他,怒氣難遏,「那好,不好意思打擾兩位雅興了,小女子這便告辭,毋須遠送!」 劉秀及時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拖了回來,無奈的叫道:「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遽然回頭瞪他。 他眼如秋水,神情溫柔的望著我,嘴角邊掛著些許無奈。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若是和劉縯一般強橫,估摸著我當場就和他翻臉吵起來了,可他那張臉,似乎千百年不知愁苦、悲傷、憤怒是啥滋味,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讓人想惱都惱不起來。 「你先坐下!」他拉著我跪坐,指著那青年道,「這一位是李通——李次元!」 李通揚眉一軒,眼中的警惕之意終於放下,對我態度友善的笑了笑。 我搶在劉秀向李通介紹我之前張嘴:「我是陰麗華。」若按照劉秀來介紹,估計又會說,此乃新野陰姬云云。 李通輕咳一聲,點頭含笑:「陰姑娘有禮。」 有禮?這簡直就是拿話臊我,這樣的見面方式無禮至極,何來的禮?我悶悶的坐下,正奇怪這兩個明明應該是仇敵的男人,怎麼彼此說話的方式這般謙恭斯文?難道說禮儀之邦,就連仇人見面也分外的與眾不同? 那頭大門推開,一個人影匆匆跑了進來:「門外有新野鄧晨帶著家僕喧鬧,許是為了劉秀而來……」 奔得近了,方發現屋內情況不對,小婢倒地,垂簾散裂,他呆呆的望著一地狼藉停下腳步,錯愕的抬頭。 「這……」 「這是陰姑娘。」李通微微一笑,指著那人對我說,「這是我堂弟李軼,李季文。」我撇撇嘴,沒作答理。 李通也不以為仵,處變不驚的對李軼道:「季文,你打發下人來把這裡整理一下,然後請鄧公子入府一敘。」 劉秀起身道:「不必叨擾貴府了,秀還有事,需今日趕回新野,遲了恐有誤行程。」 「這……」李軼面有難色。 李通眼眸又冷了下來,氣氛一度冷場,我坐在那裡眼珠子亂轉,不知道他們之間在搞什麼,若是要報仇,可他們好像還沒鬧得撕破臉,可若只是單純的請劉秀到府上喝酒聊天,連白癡都不會信。 劉秀對他兄弟深深一揖,而後拉起尚在發愣的我,從容出了房間。 「劉文叔——」李軼追出房間,「今四方擾亂,新室且亡,漢當更興。南陽宗室,獨你劉氏兄弟汎愛容眾,可與謀大事。我伯父愛好星曆讖記,常告誡我堂兄雲,『劉氏復興,李氏為輔!』而今我兄弟願擯棄前嫌,與你共舉大事,你為何反退縮躲避?」 劉秀停下穿鞋,默不作聲,我順勢回頭瞥了一眼。李軼滿臉真摯,不似作偽,那李通身披長衣,一邊咳嗽一邊倚在二門上,雖未追出,卻也靜靜的在期待著劉秀的回答。 我不知道劉秀怎麼想,但是李軼的一番話卻是深深打進我的心坎裡,於是暗中用力扯了扯劉秀的衣袖,提醒他切莫錯過良機。 劉秀慢慢直起身,未曾回頭,卻淡淡的丟下一句話:「既如此,宗卿師當如何?」 李軼神色微變:「我伯父他……」 劉秀回首一笑,笑容儒雅,再度沖著屋內的李氏兄弟一揖:「告辭。」 從李府出來,上了鄧晨的馬車,雖然鄧晨什麼都沒問,我卻終究還是憋不住了。 「既然李軼都這麼說了,你為何不答應?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你大哥在蔡陽廣招門客,想做什麼要做什麼,早已昭然若揭,你又何必推諉……」 鄧晨一語不發的看著劉秀,神色凝重。 劉秀正襟危坐,從頭到腳未見一絲慌張,他扭頭瞥向窗外,有那麼一瞬,溫柔的眸瞳中竟閃現出一種悲憫的神采。 「李通的父親李守,官居新朝宗卿師,久居長安。李通若是起事,好男兒意氣風發,一酬壯志,卻可曾想過家中父老、族中姊妹當如何?」 鄧晨面色陡變,神情複雜的低下頭去。 我猛地一震,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在現代我是獨女,身邊不乏親戚朋友,除了父母卻沒有至親的兄弟姐妹。到了這裡,陰家上下待我極好,可我總有種把自己當成外人對待的感覺。所以,我大概和劉縯、鄧晨他們的想法一樣都帶了種自私與偏激,只想著順從局勢,反莽建漢,更多的還認為親身參與其中,享受開元樂趣,會比現在這樣枯燥無聊的生活強上百倍。 殊不知劉秀的想法卻是如此與眾不同,不能說他特立獨行,不能說他懦弱無能,他只是……把家人看得更重些罷了。 換而言之,我們這幫人,眼裡看到的只有熊熊的造反之焰,心裡想到的是揚名立萬,萬古留名,這樣的想法其實很自私。 要造反,對個別人來講很容易,譬如劉縯,譬如李通,他們手底下門客過千,資產也厚,隨便拉上人馬就可結夥反了朝廷。可是……對於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來說,該怎麼辦?造反後,對於朝廷來說就是反賊,就是叛逆,劉縯他們可以過亡命生涯,風風火火的大幹一場,可家中父老妻兒又該如何? 誰無父母,誰無親人? 我們,竟無一人替他們考慮過! 我當即慚愧的低下頭去,少頃,劉秀卻輕輕笑了起來:「大勢所趨,然我一人可阻否?」 鄧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你能這般想,姐夫甚感寬慰。蔡少公所讖之語,自有道理,劉秀當為帝!天下劉姓宗室千萬,或許這個劉秀非是你劉文叔,然而即使你無此心,世間千萬劉秀也會應運而生,非人力能阻,天意如此!」 「哎呀!」我幾乎跳了起來,鄧晨的一番話提醒了我,「蔡、蔡少公!快……快回去,我要找他!我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找他!」 剛才一通亂,竟然把蔡少公忘得個一乾二淨。 我的回家之路啊,還得靠他給我指點迷津呢!他可是我的希望稻草! 鄧晨不明白我大呼小叫的嚷些什麼,卻仍是命車夫把車駕回晌午吃飯的那處人家,可去後一打聽,方知蔡少公早走了。 我大失所望。 「陰姬!」回程的路上,鄧晨見我鬱鬱寡歡,安慰我說,「蔡少公乃當世奇人,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有緣,來日自可再見……」頓了頓,終是按捺不住好奇的追問了句,「你找蔡少公究竟有何要事,我今日見他與你交談甚歡,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哭喪著臉,「說了等於沒說。」 二十八星宿,我要到哪裡去尋那命定的二十八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是老人還是小孩,一無線索…… 算了!不能太執著,不能……抱太大希望。 我碎碎念的默想,哀怨的一路啃指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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