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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青龍卷 第三章 自古紅顏多薄命 合謀

  從表面看,一切事務都按部就班,生活似乎也沒起太大的變化,依舊是一日三餐,清閒無趣。然而仔細觀察與體味,會發現其實有些矛盾已經尖銳得無可化解。

  我不清楚西漢王莽新朝倒底是怎樣被顛覆的,這段歷史在我可憐的應試教育課本裡幾乎是零的記憶,對於念理科的我來說,能記住王莽篡權、東漢更替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大事了。若非依稀記得東漢初期有「光武中興」這個詞,恐怕我連光武帝都搞不清楚是哪個朝代的人物。

  如今看來真是活該王莽要完蛋,居然連老天爺都不幫他,地皇三年的蝗蟲災情遠比鄧禹當初預估的還要嚴重,南陽郡已是民不聊生,轉眼入秋,靠地吃飯的百姓卻是連一粒糧食也收不起來。

  赤眉軍越戰越勇,王莽討不到便宜便又派納言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自長安發兵,率軍攻打綠林軍。這場戰火直接燒到了南陽,波及甚廣。其實綠林軍首領堅持固守綠林山,平素也不過攻打竟陵、安陸兩個城鎮,以搶奪糧食運回綠林山,除此之外,綠林山上的百姓仍是平靜的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靠山吃山,鮮少與外人聯絡。

  王莽征剿得越凶,南陽百姓越是受苦,可偏偏今年南陽郡天災,綠林山上竟發生了疫疾,起義百姓死了大半。被逼無奈之下,在山上蹲了四五年之久的綠林軍終於開始轉移陣地了。綠林軍分兵兩路向外轉移,就目前局勢來看,一路南下渡過漢水,轉到南郡一帶活動,另一路北上進入南陽。為示區別,外人把前者稱為下江兵,後者稱為新市兵。

  盯著那卷竹簡看了足足有十分鐘,我長長的歎了口氣,雖說綠林軍損傷過半,看似傷了元氣,還被迫騰出了老窩,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固守在山上吃老本,佔據有力地形,易守難攻固然是好事,然而時間久了,不思進取,終是一潭死水。如今潛龍脫困而出,死水成了活水,依我看,王莽這一仗雖勝猶敗,他痛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南陽……舂陵國,漢武帝時舂陵侯的封邑,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安然度過這個秋季?

  作為劉買的後人,南陽郡內數以萬計的大小劉氏宗親們,面對此情此景,又會怎麼行動呢?

  擱下竹簡,突然覺得有些心煩,陰識雖然去了長安,可平素我要的那些情報卻仍是通過陰興之手,源源不斷的傳遞到我手上。

  「二公子已經回去了麼?」

  胭脂正在整理床榻,準備伺候我安寢,聽到這話,忙回道:「應是去了鄧公子那裡,奴婢聽說鄧公子邀二公子抵足長談。」

  「抵足長談?」鄧晨和陰興?他們兩個有什麼事情非得夜裡不睡覺,抵足長談?

  眼皮突突直跳,我隱約想到了什麼,可一時卻又說不清楚。打發胭脂出去後,我躺在床上瞪著承塵發呆,半天睡意全無。於是索性爬了起來,把房裡點著的蠟燭吹熄了,悄悄摸出了門。

  鄧晨的房間黑漆漆的不見半點燭火,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夫婦的房間,鄧晨有事和陰興商談,怎麼可能會選這間房,即使他不用休息,劉元還要哄孩子睡覺呢。

  抬頭仰望,新月如鉤,懸于中天,星芒璀璨,爍爍如鑽,回想蔡少公那句高深莫測的讖語,不由得心口糾結起來。

  我還能回去嗎?我真的還能回去嗎?

  一路拖遝如幽靈般在鄧府內宅遊蕩,經過那間曾被我視為鬼屋的房間時卻遠遠看見窗影上一縷橙色,淡淡的幾道人影投在窗紙上,搖如鬼魅。

  夜已深沉,蛛網仍是一絲不苟的懸掛在明處,房內的佈置仍如那日所見塵埃遍佈,然而不同的是人。

  屋子裡有人!

  仍像上次那般,鄧晨一夥人在裡頭召開他們的秘密集會,避開下人,避開家人。

  要知道他們現在幹的可都是殺頭掉腦袋的事,門客雖多,保不齊這當中沒有那種奸佞不忠的跑到官府去告上一狀,在這敏感時期,這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屋內竊竊私語聲不斷,我幾乎整個人都貼牆上了,才隱隱約約聽見鄧晨的聲音低低的問了句:「可是都安排妥貼了?」

  「諾。」回答的人聲音雖低,我卻聽得清清楚楚,赫然是劉秀!

  劉秀也會在裡面?他不是一向不參與這些事的嗎?

  「那便如此說定了,只等九月立秋都試之日……」

  手足冰涼,我只覺劇烈的心跳聲蓋住了所有一切的聲音,那個人……怪不得上次聽這聲音耳熟,沒想到……竟是他——陰興!

  難道說這事陰家也參了一腳?這是誰的主意?沒有陰識的允許,就算借陰興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自作主張。

  陰識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九月……立秋!他們到底已經決定了什麼?

  「先散了吧,小心保密。文叔!」鄧晨喚住劉秀,「宛城李家那邊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

  腳步聲迭起,我慌忙閃開,躲進光線照射不到陰暗死角,一時屋內燭火熄滅,房門打開,有七八條人影魚貫而出。眾人相互道了別便散了,我卻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等著人都走光了,才四肢僵硬的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立秋——離今日之期也不過僅僅十幾天而已,他們謀劃了多久?又準備要怎麼做?

  越是好奇,心裡越是無法平靜,思前想後,決定等天亮後找陰興問個明白。

  一夜無眠,大清早我頂著兩熊貓眼從床上爬起來時嚇了胭脂一大跳,小丫頭打量我的眼神又驚又怕,我不理她,草草用完早餐便出門去找陰興。

  開門的是劉秀,他與我打照面時也是一愣,驚訝的表情與方才胭脂一般無二。我稍稍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問道:「陰興呢?」

  「卯時便回去了。」

  「什麼?」

  「他沒去和你告辭麼?」

  按我平時的作息習慣,卯時我還在和周公聊天,他哪裡敢不識趣的擾我清夢?

  「沒……」我猶豫片刻,看來從陰興那裡挖掘內幕已無可能,於是決定從劉秀身上下手,左右觀望四下無人,我一把推他進門,快速反手將房門關上。

  「陰姑娘?」那張俊秀的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跟他玩虛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立秋之日你們打算做什麼?」

  劉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但轉瞬即恢復正常,柔柔的笑道:「陰姑娘在說什麼呢?」

  我臉色一沉,這個劉秀居然敢在我面前扮豬吃老虎,如果不是昨晚上早已洞悉他也有份參與,就憑他今天這樣的吟吟笑語,我還真會被他蒙住。

  「我雖是女子,可你也該知道我的心性,我絕非那種……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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