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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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宜妃卻終究不肯放過她,原先太后在世的時候還好些,宜妃仍需顧忌著太后,及至後來太后走了,她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貴妃學德妃,只想是一心想要做一個素淨人,因此也不太願意管她們之間的事。如今越發嬌縱的宜妃不可一世,氣焰囂張。日子久了,竟把自己當成了半個皇后在宮裡。按姿排輩,宜妃也確實高過貴妃的資歷許多,貴妃無出,連帶這個佟佳氏都沒有留下後來,因此平時說話底氣亦不是很足,索性也就冷眼瞧著宜妃撒潑。惠,榮二妃皆讓著她,德妃又不理世。如今倒是倚老賣老坐了軟轎進大行皇帝的靈堂,又敢跪在皇帝生母面前,其其格冷冷地笑了,那笑容有些陰森,有些深不可測的樣子。 宜妃伏在康熙的靈柩上哭得慘烈,她定也是深愛著這個男人的吧,是他把自己從那片絕望裡帶出來,給了她至高無上的寵愛與地位。如今,他走了。宜妃一下子喪失了生活的重心,那麼多年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哭得太傷心,以至於忽略了胤禛出現在自己身後,盯著宜妃的背影泛出冰冷的寒光。 早聽說了宜妃在宮裡的囂張,如今又越過自己的額娘跪到了眾妃嬪的前面。胤禛忽然覺著自己的心裡忽然騰起了一把無名火,狠狠地燒著,雖然額娘寫給他「戒急用忍」那四個字還掛在他的書房裡頭,但是想起這幾年從粘竿處裡得來的消息,他的眼裡閃過一些明明滅滅的光芒,如刀如刺,投在宜妃身上。 他和德妃的關係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怪異,平時坐在一起也沒有半句話,但是寧德和胤禛彼此都知道有些事通常都是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或許只是一個神情便能瞭解彼此的意思。然而如今見著額娘被人欺負了,胤禛忍多年的涵養功夫卻都不見了,他看了自己的心腹太監蘇培盛一眼,後者立刻會意,在殿外高聲扯開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然而宜妃只是漠然地回過身,有些發愣地望著胤禛,也許她也是一時糊塗,剛剛從皇帝的後妃變成大行皇帝的後妃,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一個以往尚需要向她行禮的新君。因此紓毓有些失常地凝視了一下胤禛,然而這樣唐突的眼神落到胤禛眼中卻成了不敬和鄙視。 胤禛原先便有些陰晴不定的性子,只是後來諸事歷練,又跟著寧德信了佛,才壓下了,如今他大權一朝在握,隱忍了多年的習慣卻是終於爆發出來。 他越夠宜妃,扶起自己的額娘,又看了一眼宜妃,卻很快又不再理會她,掠過目光對著蘇培盛點了點頭。 蘇培盛會意,揮了一揮手,身份立刻有幾個慎行司的太監出來,當著宜妃的面拖起跪在地上宜妃的親信太監張起用等人拉了出去。眾人都還是愣愣不知道發生了,饒是宜妃也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皇上,這是做什麼?」 胤禛似笑非笑:「可是驚著母妃了?刑部上了摺子,這個該死的奴才憑了母妃的名字,在外頭為非作歹,又勾結了一干的貪官污吏貪墨了許多銀子。朕本來還想留這個奴才幾天的,怎麼說也得等皇阿瑪入土為安了,再來驚擾宜母妃的,誰知剛才見著他那麼不懂規矩,竟敢挑唆了母妃坐了軟轎來叩見皇阿瑪,果真是其心可誅,這樣的人留著還有可用!兒臣斗膽,今天便要替母妃除去這個禍害,省的旁人以為還是母妃在後面做這些有損陰德之事,壞了母妃的聲譽。」 宜妃被嚇了一跳,她沒料著皇上會說出這樣刻薄刁心的話來。如今胤禛的話雖是句句在責駡著這個太監的不是,但是在宜妃的耳中聽來卻是字字針對著自己。尤其是當著眾人的面前,她在宮中一向是甚有身份地位,玄燁又是寬仁,便是生氣了也從來不加一句重話於她,哪裡受過這樣的挑釁。宜妃漲紅了臉,雙手握成了拳,卻啞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面前的是新帝,所說的確實又是事實,張起用在外面勾結外官的事,她非但知道,而且就是在她授意之下才去進行的。這能嚷出來麼?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自己必須要扮演好這個長輩的身份,不能和即使小輩又是君主的皇上起口舌之爭。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一朝之間,自己便從不可一世的宜妃變為深為新帝所忌的宜太妃,權柄盡失。她看了一眼立在胤禛身邊的寧德,依舊是那麼不起眼的樣子,她把德妃當作半生的假想敵,然而爭了大半生,鬥了大半生,人家依舊是波瀾不驚,眼中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影子。 郭羅絡氏紓毓咬碎了牙,不甘心地冷笑了一下:「皇上真是聖明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您就敢拿他的妃子,你的母妃來立威。」她瞥過頭見著自己的兒子九阿哥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胤禟身邊又立著胤禩,胤䄉等人,宜妃的膽子又有些大起來了。她轉過身,對著玄燁的靈柩鄭重其事地跪下,哭喊道:「皇上啊,您瞧瞧,這就是你親自選的儲君啊,他現在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紓毓知道,如今新君上位,如果一旦她做過的事被揭發出來,自己和胤禟便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不如拼一拼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如今和胤禛撕破臉面了,朝堂之上,人人皆知自己和新帝不和,出言頂撞,若是他日自己身遭不測他定當要背上一個弑母的嫌疑,所以無論如何胤禛也不敢暗中來動自己了。 宜妃心中盤算地飛快,她跪在玄燁的靈前哭得極為響亮,如杜鵑啼血。胤禟見著自己的額娘受此大辱,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他望前踏出一步,幾近吼道:「皇上,我額娘不僅是我額娘也是我們大家的額娘,皇上非得要當著皇阿瑪的面,當著那麼多阿哥,格格的面,還有那麼多太妃們的面要額娘下不來台麼?皇上若是對臣弟有什麼不滿的話,大可直接對著臣弟來,何苦要難為她老人家!」 胤䄉雖然不加入這個口水仗,但是立在一邊也是看好戲的樣子,含糊不清地咕囔道:「是啊,皇阿瑪最重孝道,皇阿瑪和皇祖母在的時候,何曾見過他們絆過一次嘴。如今,唉……」 胤禛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對兄弟,他知道這是自己一時大意,捅出來的麻煩。他們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一直在他們背後今天都沒有出過聲的那個人。他們這是誠心要把事情鬧大,而只要亂子鬧起來,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到那時,剛剛建立的雍正新朝,就會面臨不可收拾的局面。而這種局面、是胤禛不願想,更不願看到的。十四還沒有回來,自己已經派了人去,但是他手上的那幾十萬兵馬現在還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胤禛隱隱動了殺機,面對著這幾個和他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他的心中早已沒有了溫情。 「夠了!」站在胤禛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寧德忽然厲聲喝道。她是皇帝的生母,雖然還沒有正式冊文晉為皇太后,但是缺的僅僅是一紙冊文而已。先皇在世的時候,她便已經和宜妃一道成為宮裡最有身份的人,只是不像宜妃那樣招搖,人皆以為她柔弱溫順,並不曉得其實她的心卻是極為剛硬的,不然看她幾個兒子便知。無論是如今的雍正皇帝還是大將軍王胤禵俱是一樣的倔強,固執、不肯讓步。如今久未出聲的德妃發了怒,一時眾人都有些呆住了,睜著眼望著她。 皇考貴妃佟佳琬瑜也站起來走到寧德身邊。她是她一手扶持起來的,是康熙三十九年冊封的貴妃,原先在後宮之中便是萬人無一的地位,若不是尊重宜妃的輩分,看重宜妃背後的勢力,連宜妃見了她也須低頭請安。她和甯德在玄燁的靈柩前一站,便是當今身份最貴重的兩個人了。 寧德看了一眼琬瑜,琬瑜倒是跟了寧德幾年一向懂她的心思,於是走過去扶起尚在啼哭的宜妃。要貴妃來扶她,宜妃已經得了面子,她心中知道再鬧下去也不像話,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被琬瑜一攙就勢也就站起來了。 寧德的聲音裡頭透著上了年紀,經了世故的豁達,就像是深秋裡的藍天一般清澈如洗:「大行皇帝去了。他駕崩前還念叨的不過就是你們這幾個孩子,希望你們和和睦睦,兄弟齊心。老九啊,額娘從小看你便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別人說老九糊塗,貪玩,做事常常沒大沒小,你德母妃跟著你額娘從來都不相信。都說貪玩的孩子才聰明,你說是不是啊?所以剛才你心裡記掛著你皇阿瑪,說話莽撞了些也情有可原。我們愛新覺羅家的漢子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漢子,絕不做那些蛇蛇蠍蠍的事,你說是不是啊?額娘知道你們孝順大行皇帝,那麼就聽額娘的一句話,不要再吵了。」她看了一眼宜妃,寬厚地笑道:「宜妃姐姐的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我看今天就到這裡了吧。」隨即轉過頭,對著下面的宮人斬釘截鐵,不容置喙道:「來人啊!把宜太妃送回儲秀宮去,她累了,該休息了。」 乾清宮的金碧輝煌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崇崇峻峻,白幔素綾的層層掩映下古老而金貴的舊器發出陳年的暗香,淡淡地,像浸透了歲月。 永和宮。 胤禛下了朝,並沒有急著回養心殿。因為乾清宮停在玄燁的靈寢,所以胤禛就住到了月華門邊上的養心殿。 胤禛進來的時候,寧德正坐在窗邊發呆。院子裡不知何時飛進來兩隻鴿子,整日咕咕的叫喚著,因為永和宮這裡常有吃食喂給它們,一來二去便不肯飛走了。 「皇額娘。」胤禛不接五兒遞上來的茶,臉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寧德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海般深邃的眼睛裡露出一點溫暖:「你是氣我今天在朝上為什麼不肯接受封號吧?」 胤禛低下了頭:「兒子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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