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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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禦案前跪了,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方才起身。玄燁見他臉上,衣襟上全往下滴著水,又趕快讓人擰了熱帕子給他擦臉,又叫人賜坐。 「這裡不比在宮中,規矩大。於愛卿坐下說話吧。」玄燁說道。 天子賜坐,那是莫大的光榮,舉朝之中除卻幾個皇室貴胄,鐵帽子王能在皇上面前有座位的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于成龍聽了玄燁此話卻不敢坐下,反而啪得一聲鄭重其事地跪倒在在地,匍匐在地上說道:「皇上聖名,今日臣又要事要向皇上啟稟。請皇上屏退左右。」 玄燁見著于成龍這樣的表現,似乎並沒有覺得吃驚,他淡淡地看了左右幾眼,兩邊原本立在的太監立刻感覺如芒在背,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說吧,這屋子裡的人都是朕信得過的人。」他擲了手中的狼嚎,筆尖飽醮了濃墨,已經被他寫得有些微禿。 玄燁頓了頓,並沒有瞧著那些黃門太監,只是冷冷道:「今日于大人和朕說得話若是有一字漏出去了,你們幾個直接去慎刑司領死吧,也不必在朕跟前立著了。」 玄燁的話落在於成龍的耳朵裡,明明事不關己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咬了咬,從袖子裡抽出藏得極嚴的奏章,異常恭敬地遞到玄燁的手中,幾乎是強忍著顫抖的聲音說道:「啟稟皇上,微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今日要告的就是明珠明大人!他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獨攬朝政,貪財納賄,賣官鬻爵,打擊異己。皇上,當今官已被明珠、余國柱賣完了!」于成龍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緊張,幾乎是用哭音說完後半句的話語。 康熙二十六年的明珠官居內閣13年,「掌儀天下之政」,名噪一時,權傾朝野,人皆以「相國」榮稱,若說他是權勢滔天也不為過啊!于成龍明白自己的奏本如今一上去,不殺明珠,便殺自己,決不可能兩全的,惟今之舉其實是險之又險啊。 他汗涔涔地說完,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皇上的表情,卻沒想到玄燁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手裡拿著他的奏摺隨意地翻閱著,氣定神閑的樣子。于成龍一時摸不著頭緒,心中像擂起了大鼓似的砰砰作響,死,他是不怕,早在與湯斌,郭琇,徐乾學密談除明之時,他就已經抱了必死之心,但求能把明珠這個大貪官拉下馬來。自從康熙十九年索額圖離任,明珠廣結黨羽,把持朝政。滿人則有尚書佛倫、葛思泰及其族侄侍郎傅臘塔、席珠等,漢人則以余國柱等結為死黨,寄以心腹。向時會議會推,皆佛倫、葛思泰等把持,一時在朝中氣焰囂張。每年糜費河銀,大半分肥,所題用河官,多出指授。只是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之說。于成龍雖為清官卻不是愚忠,此番前來,也是和郭琇,徐乾學等商量好的,趁著李光地還鄉探母,明珠在內閣之中無人能為其說話之際,于成龍就是要先來探一探皇上的口風,只是如今見著皇上神情莫定,深不可測的樣子,他一時心中惴惴,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硬著頭皮把心中原先背好的稿子一股腦的說出來。 奏摺在玄燁的手上打開又合上,聽著于成龍滔滔不絕的訴說著明珠的「其心可誅」,玄燁臉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暗暗高興,他等這份摺子已經等了很久了。明珠在背後的所作所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當于成龍說道「把持朝政,結黨營私「之時,玄燁冷笑了下,扔了奏摺對李德全道:「高士奇在外面候著麼?傳他進來。」 玄燁還在思索,便見著前頭高士奇已經疾步進來,磕了頭恭恭敬敬地立在了一邊,斜眼偷偷見著于成龍渾身濕淋淋地跪在地上,一時腦子飛轉,不知這個黑面神今天又參了誰的本子,不知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玄燁像是沒見著他進來一般,仍舊自顧自地撥弄著手邊的茶盞,似乎沒有瞧見高士奇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只是如常道:「於愛卿,你再把剛才向朕奏的向高大人說一邊吧。」 于成龍正說得口乾舌燥,好歹是心驚膽顫地背完了奏摺,好不容易以為能歇一口氣,沒料著皇上又是這樣的一聲吩咐。他知道高士奇素來和明珠走得親近,又得過明珠好處,按照郭琇的意思,下個要參的就是他。於是于成龍更不知道皇上到底葫蘆裡買得是什麼藥,只是聖命難為,免不得又揀著要緊的重新講了一遍。 高士奇立在一邊,只聽得他脊樑上冷汗直流,一聲不敢出。好不容易等於成龍催命符似的念完了,只急得手足發冷,撲通一聲跪下只是磕頭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玄燁眸子一閃,緊抿的唇勾起一個冷淡的笑,悠然問道:「高愛卿,起來吧,朕還沒問你話呢,你跪下做什麼?」他像是貓捉老鼠似的,盯了高士奇足足半響有餘方才問道:「于大人剛才所奏之事,你可知道啊?」 高士奇亦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如今知道不得不招了,在自己這個英明的主子面前容不得有半點的糊弄,皇上如今敢拿這件事來問他,其實是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和明珠黨撇清,他重重地磕了頭:「皇上聖名,于大人所奏之事,微臣知道。凡內閣票擬,俱是由明珠指使,輕重任意。百姓裡頭也有再傳要官問明相之說。」 高士奇還待再說,卻見玄燁兩道目光如利刃紮進眼中,嚇得匍匐於地收聲不敢再言。 玄燁冷冷問道:「為何無人揭發?」 高士奇想了想,鼓足勇氣道:「誰不怕死。」 玄燁忍住怒氣,強笑:「有我,他們勢重於四輔臣乎?我欲除去,就除去了。有何可怕?」 高士奇說:「皇上作主有何不可!」 玄燁在房間裡踱了幾步,忽然駐足盯著于成龍問道:「是徐乾學叫你來的吧?」 于成龍愣了一下,硬起脖子,倔強道:「不是,是臣自己要來的,徐大人並不知道微臣今日來參明珠大人的事。」 玄燁似乎是釋然地笑了下,剛才臉上露出的陰沉之色一掃而空,仍舊極為儒雅地微笑著轉頭對高士奇道:「高愛卿,這件事朕就交給你和徐乾學去辦了吧。」又對於成龍道:「於愛卿先回去吧,黃河你還是得給朕看牢了,上次疏海口,浚下河水道的差事就辦得很好。畢竟河運上的事才是你的本職,朝政你少摻和著。朕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 等於成龍和高士奇出去,玄燁收起了那一抹裝飾性似的微笑,手指在桌案上攤開的那一本奏摺上滑過。然而卻非是于成龍剛才遞上來的奏本,而是禮部為大阿哥胤禔所選立正妃的名冊。 大阿哥胤禔如今已有十六歲了,自己十二歲時便已經大婚娶了赫舍裡氏,如今他和赫舍裡的孩子都也已經十四歲了。這幾個孩子的婚事他原先是不急的,又不是自己大婚的那陣,急著要親政,又要籠絡赫舍裡家。原本他還想好好為這些孩子挑挑看的,畢竟也是一輩子的大事,雖說身在帝皇家,身不由己,但是總歸也是自己的孩子,怎麼說也要挑一個孩子喜歡,自己也喜歡的丫頭來配他們。更何況,就儘管玄燁心裡一直不願承認,但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他也會感覺到自己的日漸衰老,他還是想把孩子在自己身邊多留幾年的。 只是當明珠旁敲側擊地表示大阿哥已經到了適婚之齡時,玄燁卻是含笑著一口應承。如今禮部為大阿哥擬定的福晉候選名冊上來,他不出所料地嗅到了明珠插手的味道。單子上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博爾濟吉特氏其其格,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之女,堂堂黃金血胤的後人。博爾濟吉特氏即成吉思汗的宗室後裔,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後,規定只有本家的直系後裔,才有繼承蒙古大汗及留在蒙古本部的資格,因此身份地位向來是最貴無比。自太祖皇帝的壽康太妃算起,博爾濟吉特氏家就出過四位皇后,八位大妃。如今在大阿哥的福晉人選上排在第一的便是博爾濟吉特氏其其格,其行也可見一斑。 玄燁的眼中有著深深的無奈,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般的呢喃:「朕不能讓明珠教壞你。」 手指忽地一松,恰恰落在跟在後面的伊爾根覺羅氏上面。吏部尚書科爾坤之的女兒。家世說大不大,說好不好,雖然比不上博爾濟吉特氏家來得顯赫惹眼,但是也是一等一的世族,不至於辱沒了皇家的臉面。明珠既然尋思著想在老大的婚事上做文章,便先由著他。 這個吏部尚書科爾坤雖然也和明珠走得近,但是卻不是死心塌地地跟著明珠的人。玄燁心裡想著,現在還不是發作明珠的時候,在這件事上就先給他點甜頭吧。又記起惠妃對他的深情眷意,如今雖然他已經不常去永壽宮了,但是多年的情分仍在。他思量了下或許可以先告訴下汐玦,讓她替兒子瞧瞧。畢竟要做皇家長媳的人,伊爾根覺羅氏家姑娘馬虎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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