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仁皇后(62)_摘星樓主

六二

　　不知怎麼地斜眼見到了剛才作弄她的那拉氏一夥兒。她适才並不知曉便是她們偷偷替換了自己面前的克食，只是放眼整個承乾宮，無聊到做出這樣幼稚可笑行為的唯有這幾個愣頭青了。如今見著這幾人一臉的恐慌和害怕，身子瑟瑟發抖，見著聖駕到了她們方才明白事情嚴重性。福凝明白若是現在自己出來澄清剛才只是被那梅子酸到，保不定皇上要問下去，牽扯出來她們幾個日後的榮寵便是都毀了，皇上是最厭惡後宮爭寵甩計之事的了，何苦為了那麼小小的意氣之爭要毀人一生的幸福。只是……她又有些猶豫，若是自己不回皇上的話，待得待會兒查明自己沒有身孕，保不定背後又要傳出些閒言碎語的來編排自己。她恨極了那些流言，最是惱人，若非自己沒有放開些，早就讓這些流言蜚語的氣倒。

　　恍然間抬頭見著寧德立在前方，回首對她含笑示意，福凝突然想起自己剛進宮之時亦是這樣的莽撞無知，若非寧德悉心扶持，不計前嫌的幫助自己何嘗還能立在這裡。於是她長長舒出一口氣，對著皇上福了福：「謝皇上關心。」然後直起身不再多言，快步向著寧德的身邊走去。

　　宜妃等人立在一旁，並不知道發生何事，只覺得自己礙眼。皇上來得突然，問得也奇怪。見著皇上和德妃，還有章佳氏的問答，只是感覺隱隱發生了什麼她們並不知曉的事，愣生生的咯得心煩。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特別漫長，攏醉的青煙徐徐的宮殿裡飄蕩，像是沒有了根的靈魂，承乾宮裡雖是富麗堂皇，又有自打寒冬臘九裡就備下的冰塊鎮著，宮女們拿著金絲的銀邊小扇不住地在她們身後小心地扇著，佟妃立在堂下仍是感覺脊背上有些燥熱。只是她是皇貴妃，便是在自家的宮中也不敢大意，仍是正襟危坐的端正肅穆，任著那一絲的煩躁漫延。

　　過了兩三柱香的時刻，連玄燁都開始等得有些焦急了，終於見著太醫樂滋滋地從裡面出了，雖然官家講究喜怒不露於色，但是從那些略帶風霜的皺紋裡太醫們仍是透出一些藏不住的歡喜意味來。

　　御醫跪下奏稟：「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德妃娘娘和貴人都有身孕了。德妃娘娘腹中的胎兒尚未足月，微臣們診斷頗費了一些功夫才能確診，至於貴人小主的胎兒已經滿兩月了，脈象有力平和，為大吉之兆。」

　　玄燁雖然有了心裡準備，一時也樂得心花怒放，這樣屈指算來如今後宮之中便有五人懷孕了，卻是開國以來從來也沒有大喜事。玄燁笑得開心，吩咐梁九功道：「快去通知皇祖母和皇額娘，她們兩位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

　　佟妃亦是含笑：「臣妾恭喜皇上了。今日臣妾本來就是打算趁著此番小聚借借溫貴妃和宜妃妹妹的喜氣，能讓後宮姐妹為我們愛新覺羅氏開枝散葉，廣納福澤。沒想到皇上一來承乾宮，兩位妹妹又爆出這樣天大的好消息，皇上多子多福，不愧為我大清之福，我皇室之福啊！」

　　玄燁點了點頭，虛應著她，滿腹的心思卻是飄到了甯德和章佳氏的身上，後天果然見著寧德和福凝出來，兩人俱是面帶嬌羞，只是眉眼間藏不住的喜氣，到底寧德生過幾胎，她性子又寡淡，並不似福凝這般笑得張揚鮮麗，事事都露在臉上，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可以做額娘了。

　　見著玄燁，福凝一時忘情連著又快走了幾步越過寧德率先福了福。玄燁扶起她，雖是責備卻不見得有一絲的怒意：「怎麼這麼大意，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都不知道，你身邊的宮女也不清楚麼？」

　　福凝有些不好意思：「臣妾見著姐姐懷孕的時候反應大，又是嘔吐又是想吃酸的。還聽佟妃娘娘，宜妃娘娘談起過孕婦的種種痕跡，總覺得沒有一件和自己對得上，因此不敢造次。」她低下頭，臉頰上一片飛紅，還有一事她也不敢和皇上說。自己的葵水向來不太準確，因此一兩月沒有來了也以為正常。殊不知自己日也盼，夜也盼，孩子卻在自己的一個疏忽間不期然地而至了。

　　寧德立在身後，遠遠注視著玄燁和福凝。上一次也是自己和成嬪戴佳氏一同懷有身孕了，如今祚兒走了，胤佑的腿雖然長好了卻走起路來仍是不太利索。當年她們兩個帶著無限的憧憬，期盼著自己懷裡的孩子，而現在卻是物是人非了。

　　佟妃不知何時立在了她的背後，和她一同望著玄燁和福凝，突然幽幽地歎道：「年輕真好。」

　　寧德笑了笑，接口道：「是啊，年輕真好。」

　　她摸了摸還依舊平坦的小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不知道要給自己帶來怎麼樣的變化，看著福凝興高采烈地圍著皇上打轉，她心中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離懷上祚兒已經過去五年了，她和皇上曾經那樣轟轟烈烈的青春歲月一去不復返了。他們兩個越來越像是平凡人家的夫妻了，那些自以為愛情的華麗色彩正從自己的手心裡一點點的褪去，留下的更多的卻是一份樸實無華溫情，一份親情。她知道自己早就離不開皇上了，正像皇上也離不開自己。

　　當然，日後還會有更多年輕貌美的女子進宮，但是她將一直會呆在玄燁的腦海裡，讓他記得在永和宮裡有一個愛過他的女人在等著他回來坐坐。

　　似乎感受到寧德注視的眼光，玄燁朝著寧德的方向望去，就見著寧德立在陽光裡和煦地朝他微笑。

　　康熙二十四年十月，溫貴妃鈕祜祿氏最先誕下十一公主。許是海闌珊懷孕的時候太過勞神，孩子勉勉強強地撐過七月終於也是離開了，如此一來海闌珊更是傷心，灰頭喪氣，與佟妃爭強鬥勝之心也逐漸消弭殆盡。

　　康熙二十四年十一月，宜妃郭絡羅氏產下十一阿哥胤礻茲，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定貴人萬琉哈氏誕下十二阿哥胤祹，後赦封履懿親王。

　　康熙二十五年二月，貴人章佳氏誕下十三阿哥胤祥，即日後的怡賢親王。

　　同年四月，十二格格出生，德妃烏雅氏寧德所出。

　　康熙二十六年九月，玄燁從漠北回宮，恰好暢春園竣工，一切都佈置妥當了，於是又帶了後宮中的諸人一起駐蹕暢春園。自打康熙二十三年，玄燁南巡歸來後，利用清華園殘存的水脈山石，在其舊址上仿江南山水營建暢春園，作為在郊外避暑聽政的離宮。三年修建下來，如今終於略成規模。園中樓臺亭榭一應俱全，登上園中樓臺西望，便可將西山秀色飽覽無餘。園中除了大量從產石名地靈璧、太湖、錦川運來的各種怪石以外，還有柳堤二十裡，名花千萬種，「牡丹以千計，芍藥以萬計」，有柳堤花海之譽。

　　暢春園東路的「澹甯居」是康熙帝理政、選館和引見之所。屋外下了零星的細雨，只是因為這個暢春園不比紫禁城，是康熙按著自己的心思一手建起來的，如今立在窗前看著窗外雨打芭蕉，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也不覺著惱，只是一片的心平氣和。

　　剛批了余國柱遞上來的摺子，湖廣總督蔡毓榮隱藏吳三桂孫女為妾，又匿取逆財，想起吳三桂的可惡，他原是在摺子上惡狠狠地用了朱砂判斬立決，現在靜下來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吳三桂那是死的人，和他還計較些什麼，他是死了，可自己仍舊活著，「仁政，仁政」的喊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收服了那些漢人臣子的心，斷不能因為吳三桂孫女之事落人口食了。如此想了想，又把處斬改為鞭一百，枷號三月，籍沒，到底心中仍不解恨依舊又株連了其家，並其子發黑龍江。

　　這幾個字一時寫得酣暢淋漓，像是要把自己心中的鬱悶一書而光。與羅刹國的雅克薩之爭剛剛結束，西北的准葛爾就又有些蠢蠢欲動了，天底下那麼多事總不讓人太平。蒙古的土謝圖汗、車臣汗及濟農背地裡往老祖宗那裡傳了多少話，還不是想要逼著自己出兵。可是他們只顧著自己，哪裡能料得著自己的難處呢？打從三藩之亂開始，臺灣便跟著搗亂，他馬不停蹄地派人去攻克了臺灣，西北，東北便接二連三地開始亂起來，一刻也不得消停。每年國家的賦稅就只有那麼一點，自己定下永不加賦的規矩，逢上旱澇災害的，還要免賦撥糧賑災，幸虧自己盯得緊，不然國庫年年都要吃虧空。這一次為著造園子的事，禦史們接二連三的上摺子，殊不知為了不擾民他已經停了四川采木，連堆山都是土阜平岡，不敢用珍貴湖石。

　　「啟稟皇上，直隸巡撫于成龍于大人殿外求見。」李德全進來稟報道。

　　這個直隸巡撫于成龍並不是康熙二十四年死去的那位素有「天下第一廉吏」的于成龍，而是比他小上21年的于成龍，又稱小於成龍。他亦是一位清官，在老于成龍手下還曾做過知州，得到過老于成龍的保舉，如今因政績升任直隸巡撫正是當年老于成龍做過的位子。

　　玄燁道了一聲傳，便見著一個小太監領著渾身濕透了的于成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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