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五


  寧德在決定前一晚在床上翻來覆去地難眠,第二日一早她稟奏玄燁,端嬪宮女積雪已著太醫院和刑部仵作查證卻是為自縊而死,並無可疑之處,懇請皇上聖裁。

  這看似說了等於沒說一般的回復,其實卻是寧德表態同意了宜妃之說。既然是自縊,便與旁人無關,便是有關那也之是在延洪殿之內的事了,不管事實怎麼樣,端嬪似乎是出於風口浪尖了。後宮之中連素無偏頗的德妃也默認了此事,而有無人肯出來為端嬪辯解一句,她的日子也應該到頭了。

  聖旨下來,軟禁的兆佳氏,章佳氏,萬琉哈氏即刻釋放,其中章佳氏,萬琉哈氏晉貴人身份,兆佳氏賜蘿絲嵌寶石金簪五隻,金鑲玉花卉文鐲六隻,百子如意紋金鐲一對。端嬪董氏奪取封號,禁足延洪殿,以觀效尤。

  這是不輕不重,不明不白的旨意,只是這個旨意下來卻似乎並沒有人對此有什麼意見,正好相反的是後宮之中皆大歡喜。布貴人,章佳氏,萬琉哈氏,都只是這宮中微不足道的人物,真正掌握後宮力量的人在她們的身後,而她們的身後又有著朝廷裡大臣的影子,這似乎變成了一場有趣的角逐,一場微妙的試探,而最終雙方都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並且明白現在動手還太早,哪方都沒有勝算,於是這一次的鬧劇仍舊以後宮的權利平衡而收場,唯一倒黴似乎就是熬了那麼多年才得到端嬪稱號的董氏,現在連個嬪位也沒有,而且禁足延洪殿,似乎這一輩子都不用想放出來了,而她的滿腔幽怨卻沒有人理會。

  宜妃坐在儲秀宮明亮寬敞的堂屋之中自然想像不到延洪殿此刻的陰鬱寒冷,地下鋪著的地龍把堪堪一個寢宮溫暖的和煦如春,滿室流光溢彩的珠寶古玩皆是上品,也不負她如今春風得意的身份。

  她嘴角擎著那一抹張揚的笑意,非但沒有讓她變得庸俗無趣,反而生出一股淩然高貴之氣,長長蔻丹戴著碧玉掐金絲的指套輕輕折了邊上擺得一枝紅梅下來,隨意地把玩了幾下,卻是丟到一邊,一時花瓣慘落,倒是辜負了它傲雪鬥霜之姿。只是宜妃卻並不在意她碎落在她腳邊一地的花瓣,整副心思都飄到了十年前。

  十年之前,她咬牙切齒,發出了「端嬪,安怡,你們一個一個我都記住了,不要叫我得勢,我若得勢,你們個個都沒有好下場!」的誓願,十年之後敬嬪早已被她鬥倒,而如今端嬪生死人滅也只在眼前,當初端嬪一定想不到小小的一個秀女竟然會有著這樣的力量,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宜妃不是君子,她是女子,徹頭徹尾的女子。孔子都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可以聖人之話不虛也。

  這後宮的另一邊,一向是煽風點火,無事生非的端嬪這一次卻是憑空遭來了飛來橫禍,真可謂是莫大的諷刺。自從敬嬪死後,她一改往日作風,韜光養晦,閉門不出,就是怕樹大招風,之前得罪過之人會來尋事,誰知這次無端就替人背了黑鍋,自己刺破手指用血寫的辯解摺子連遞都遞不上去。人人見了她就似見了瘟疫般轉身便走,宮中若非落井下石已是很好,哪裡會有人肯雪中送炭。董氏蜷縮在殘破不堪的薄被中瑟瑟發抖。自從被禁足的旨意出來後,寢宮裡的地火龍也被停了,內務府送來的幾斤粗碳,剛開始她還嫌著氣味難聞,誰知到後來連這幾斤粗碳也沒了。臘九寒天的,生生凍死人。

  端嬪用怨恨的眼神看著四周的一切。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從康熙七年進來的妃子,在宮中論姿排輩她都是翹楚,當年她心比天高,為什麼到今日連個小小的宮女太監都可以肆無忌憚的作踐自己:我有什麼錯,落到如此地步!

  四年前的冬天,敬嬪死了。死之前她遞給自己的紙條上如咒怨一般的寫著「下一個就是你」,她便開始害怕了,她不得已深居簡出想來避禍,誰知宜妃竟然記得那麼牢,這樣都不放過自己。

  四年又是四年,春節又是春節,在人人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時候,自己卻形單影隻,倍受淩落,關在這一個一股子黴氣,寒冷,無人理睬的冷宮之中……

  在宜妃微笑著享受復仇帶給她滿足之感,在端嬪拿著最惡毒的言語指天罵地之時,永和宮裡卻是其樂融融。

  章佳氏回來了,還帶著一個貴人的稱號。雖然還沒到大封的時候,但是玄燁特旨已經給了她貴人的身份,接受著貴人該享有的待遇,如今她終於有了名分,而且她還年輕,她知道自己一定還會再升,也許能和德妃娘娘平起平坐也不一定。她偷偷地笑著,得意而歡欣。年輕是她最大的優勢。

  寧德手裡抱著剛滿兩歲的烏玉齊,看著門外五歲的胤祚在哈哈珠子的照看下滿院的瘋跑,永和宮裡的鞭炮響得分外的賣力,像是昭示著這裡的喜慶。如今她有皇上信任,後宮的地位,又是兒女雙全,便是宮中最尊貴的佟妃也要羡慕她的好福氣,或者說羡慕她的肚子,為何那般爭氣。若說她再有什麼不滿足的,連老天也要嫉妒了。所以現在的寧德很知足,很幸福,不過很快她就會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此時,如佟妃一樣,福凝也是一臉羡慕地望著甯德,寧德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問道:「你這樣瞧我做什麼,難道是我臉上髒了麼?」說著便要喚人取鏡子來。

  福凝在寧德身邊總是十分隨意,聽了寧德之言,她癡癡地笑著,過了一會兒拉住寧德的手輕聲問道:「姐姐,你有沒有什麼方子可以叫人產子?」這話說得突然,寧德臉上一陣緋紅,玉指戳了戳她的腦門,笑駡道:「你這個丫頭,真是一點也不怕羞的!我平時也太慣著你了,問出這樣的話來,幸虧是在自己宮裡,不然傳出去看你怎麼做人!」

  福凝知道甯德素來溫和,也不怕她惱,仍是紅著臉小聲道:「姐姐,這有什麼羞的,宮裡誰不想懷上皇上的孩子,聽說翊坤宮的那個袁氏還去太醫院拿了方子來吃的,就是想早些受孕,不過到現在也還沒有什麼用。」

  寧德無奈,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她原來也有些風聞的,不過產子一事多是命中註定,急也急不來。太醫院裡確實有些婦科聖手會開些方子調理調理,不過這也只是固本培元而已,要是真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助人產子,後宮也不會惹出那麼多的風波了。

  見著寧德不說話,福凝有些著急,她看了看左近,見宮女們都立在遠處,悄悄拉了拉寧德的袖子道:「姐姐,姐姐,你不要惱我,我實在是有些心急了,要說宮裡這些日子,我侍寢的最多,可是肚子一直不見響動,前些日子聽說景仁宮裡的通貴人也有喜了,皇上不過寵倖了她幾次便懷上了,我進宮也有三年了,可是一直無出,旁人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姐姐,你真的沒有什麼竅門麼?」

  寧德忍住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這可問倒我了,天下之間我還真沒尋著這樣的法子。你且不要多心,別人就讓別人去說去,現在又不是你一人沒有孩子,阿靈寶和你一同進的宮不是也沒有懷上孩子麼?滿宮之中,沒有孩子的主子還不是有很多麼?」

  福凝撇了撇嘴,似是心有不甘,不過隨即又笑道:「聽說榮妃娘娘愛吃石榴,都說石榴多子,未嘗不可能。姐姐,現在大家都在傳吃石榴易孕,要不我們也叫人送些石榴過來嘗嘗?」

  寧德斜睨了她一眼,終究是無奈,只好笑道:「罷了,隨你,不過話說在前頭,這筆銀子我可不幫你出,要石榴和琉璃說一聲,讓她去辦吧,就從你月子錢裡扣了。」

  福凝拉著寧德的衣擺,一味地只是癡纏:「好姐姐,好姐姐,你何嘗是那麼小氣了,這點銀子也和我計較。」

  寧德沒好氣地問話:「說吧,你又把錢花哪裡去了?上個月借我的銀子還沒還呢,現在又來打我的秋風。」

  福凝一臉的委屈:「姐姐,你上次不是還贊我送你的翠梅花鈿漂亮麼?我就是拿你借我的銀子打的,我在佟妃那裡見著漂亮,手工都是一流的,所以叫師傅多打了一份,借花獻佛,姐姐就不要和和我計較了吧?」

  寧德正想開口說話,卻見著玄燁從外面踏雪而來,立在門邊盈盈笑道:「德妃要和福凝計較什麼啊?倒把這個平時天也不怕,地也不怕的丫頭嚇得可憐巴巴的。」

  見著玄燁來了,寧德和福凝二人連忙站起身來迎接。甯德過去替玄燁脫去大氅,遞給一邊的琉璃,莞爾笑道:「皇上就知道幫著福凝妹妹,她竟是要賴我的賬呢,皇上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福凝接過下人拿來的熱帕子,遞給玄燁,也在一旁撒嬌道:「皇上來得真及時,奴婢不過是欠德姐姐十幾兩的銀子,德姐姐就記掛上了,一直問奴婢討著呢。」

  玄燁斜眼瞧寧德,忍不住打趣道:「呦,朕的德妃何嘗變的這樣小氣了,她欠你多少錢,朕幫她便是了。」

  寧德故作嗔怒,別了臉不去瞧他,只是啐道:「一大一小都沒個正經,不理你們了。」說著跺了跺腳,轉身就要往裡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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