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仁皇后(44)_摘星樓主

四四

　　她眼中漸漸有寒色滲出，絲毫不亞於門外的冰天雪地。正想著，突然就聽著外面傳來簌簌的腳步身，果然門外有人輕輕拍了拍手掌，宜妃知道是皇上要到了，立刻下了炕，就聽見內廷的太監在喊道：「皇上駕到。」

　　宜妃來不及披上大氅，直接迎了出去，玄燁見了宜妃單衣而出，跪在門口的雪地裡接駕，免不了一時心疼便親自扶了她起來，憐惜道：「小心著涼。」宜妃攀了玄燁的衣襟，美眸中隱現淚光，「臣妾謝皇上體恤。」她的聲音越發的柔媚動人，絲毫也不像是兩個孩子的額娘，便是那些明媚的少女也自歎不如。

　　玄燁瞧了她一時不禁心猿意馬，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紅酥手摟著她進了內殿。見著炕上的紅爐小鍋，冒出撲撲的香氣，玄燁也不禁奇怪，問道：「你這個小妮子又在做什麼呢？」說著就要去揭那一鍋的湯堡。

　　宜妃趕在玄燁前面先替玄燁打開了，一邊軟語溫笑著：「這是太子參百合瘦肉湯，聽太醫說冬天喝最好，滋陰潤燥，趨寒保暖，臣妾記著皇上日夜勤政，免不了心疼，就自作主張讓人熬了這鍋湯，怕冷了不好喝，特意讓他們在這裡擺了個小爐子，皇上不怪臣妾造次吧？」

　　一旁的小太監得了宜妃這樣的話，害怕地垂了頭，連看都不敢往前看一眼。

　　玄燁沒有發覺，倒是笑了笑：「朕哪裡會怪你，可見朕的宜妃真是有心。」他頓了頓，喚過梁九功：「叫人去備下湯匙，筷子吧，朕和宜妃一同吃。」

　　熱熱的湯堡很快驅散了深宮中那一點的涼意，熱氣騰騰的煙霧四下飄散，霧裡看花倒是分外美麗。宜妃吃到一半，見著玄燁心情正好，免不了和玄燁說起了正題，她素手替玄燁倒了一杯茶放在一旁，一邊有意無意地說道：「皇上，前幾日臣妾去了壽康宮，見著五格格正在那裡哭得像是個淚人似的，一旁的嬤嬤們怎麼勸都勸不住。」

　　玄燁皺了皺眉頭：「下人們是怎麼伺候的！五丫頭向來懂事，怎麼好好的會哭？」

　　宜妃甩了甩眉毛道：「臣妾想也是啊，五格格向來知書達理，跟著太后身邊最是懂事不過的，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不知是哪個奴才嘴快，說了她兆佳氏姐姐被被軟禁起來了的事，五格格大概是聽說連過年的時候都不能放出來見面，一時心急給嚇哭了。」

　　玄燁想了想，記起來：「哦，是布貴人。」他接過宜妃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才道：「朕已經將此事全權交給佟妃處理了，怎麼她還沒有了麼？」

　　宜妃宛然笑道：「這件事原本就是段無頭公案，佟姐姐仁慈賢德，必不會貿然行事的，只是現在三人各執一詞，都不承認，免不了佟姐姐也要頭疼。」她頓了頓，似乎在思量著用語，「不過老是這樣把人關著也不妥當，現在連個說法也沒有，雖然不致讓她們受委屈，可是除了兆佳氏還見過世面的，剩下的那兩個妹妹畢竟臉嫩，心性高，若是出了點什麼意外也是不太好看的。」

　　玄燁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她：「那朕倒是想聽聽愛妃的意見。」

　　宜妃沉吟了下，方道：「布姐姐是老實人，這幾年在宮中連個響動都聽不見，即便五格格在太后那裡養著，也不見她去請安走動，太后那裡也待她不過如此。若說是她漏出的，臣妾是打死也不相信的。章佳氏和萬琉哈氏這兩位妹妹平日裡接觸的不多，倒是不敢斷言的。不過臣妾旁眼看著，章佳氏妹妹卻是個知進退，識大體的，應該斷不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之事。剩下的萬琉哈氏，她跟著佟姐姐住，佟姐姐是怎麼樣的人皇上還會不清楚麼？有佟姐姐管著，料來也該也不會有差的。」

　　玄燁拿了帕子擦手，聽了宜妃的話，嘴角滑過一道別有深意的弧線，雙眼看著她：「照愛妃這樣說，那麼消息是自己張了腿跑的麼？」

　　宜妃嗤嗤地笑了笑：「皇上淨和臣妾開玩笑，那消息哪能自己長腿跑呀，不過臣妾倒是聽說福凝妹妹似乎提到過，她和萬琉哈氏交談之際，身邊似乎還有些宮女太監經過，若說外頭人多嘴雜，傳到太后那裡去也是有的。」

　　玄燁站起來，淡淡提過：「那些外官送來的漢人女子朕都已經退回去了。難道愛妃還要把事情都歸結在她們身上麼？」

　　宜妃變了顏色，忽然啪得跪下，不顧一臉驚訝的玄燁叩首道：「皇上，請恕臣妾之罪。事到如今，臣妾非得招了。臣妾今晚是受五格格之托，來給她額娘做說客來了，這原本不是臣妾該管的事，只是臣妾見著五格格哭得實在是可憐，一時心中不忍，越距了。不過臣妾也確實是查實了才敢來回稟皇上。」她沉下聲音，雙眼泛出一絲奇異的光芒：「那些宮女不是曹大人送進來，而是端嬪姐姐的人。聽說太皇太后那裡，端嬪姐姐是那天最早到的。」宜妃恰到好處的收聲，留下無數的回想餘地。

　　更漏敲打出聲聲歎氣，滴在寂寥而安靜的紫禁城裡久久不願散去。過了三更，宜妃等皇上睡著後，按例披上衣服起身離開正殿，即便為正妃她還尚不能整夜呆在龍床上過夜的，不過這一次她也沒有按照慣例到一旁備下的耳房中棲息，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儲秀宮。

　　夜深人靜之際，儲秀宮並不常開的角門卻瞧瞧打開了，有些黑影像是深宮中的鬼魅魍魎飄忽不定地晃動。

　　第二日，便聽說端嬪身邊的宮女積雪自縊身亡了。

　　一向處變不驚的玄燁初聽此言還是有些失神，這邊他剛要查人，那廂便有人離奇死亡，這還是他的後宮還是他的家麼？很快玄燁便冷靜下來，原本不過是小小一件多言的事端，竟然發展成人命官司，他開始分析若不是有人得了消息，知道自己要查她，而殺人滅口，那就是有人栽贓嫁禍，想要來個死無對證，但是到底怎麼樣，他一時倒也有些猶豫了。

　　如今佟妃，溫妃，宜妃還有端嬪都牽涉其中，太皇太后，太后都不宜驚動，惠妃，榮妃不堪大用，那麼剩下的為餘德妃一人了。

　　下午，玄燁的旨意就到了永和宮，命令甯德徹查此事。只是寧德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將會帶給自己怎樣大的影響，甚至改變了今後她的一生。

　　o將近新年，寧德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致再起波瀾，她惟願安安靜靜地過個新年，可惜偏偏不如她所願，這樣一個燙手的山芋結果來，溫貴妃天天遣人人看她，她又不好不見，一時又怕佟妃多心，免不了又須常常去佟妃那裡請安，佟妃似乎也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常常說一些意味深長，晦澀難懂的話語，需要她細細揣摩，便是宜妃也隔三岔五地到永和宮裡坐坐，不外乎旁敲側擊地打聽宮女一案的情況，連避忌在體元殿多年的端嬪一日也親上門來哭訴，要求為自己正名。

　　寧德一面陪笑著和她們應承，打著馬虎眼，一面卻是派出了得利精明的心腹在後宮中明察暗訪。只是越察越覺得阻力巨大，連額娘寫信遞進宮的時候都說家中不知為何突然收到了一疊巨額的銀票。家中門窗具是完好，可是第二日起來不知為何阿瑪的書桌上就憑空多出了這厚厚一疊的銀票，那銀票是哪裡來得都不知道，問便家中老僕少鬟都說夜晚不曾聽到什麼響動。

　　這邊頭疼，梁九功那邊也沒歇著，三天兩頭地要來找她詢問進展，說是皇上也催的急，大過年的三位主子就那麼關著也成事啊，五格格終於逮著機會親自鬧到皇上那裡去了，再下去就要驚動太皇太后和太后了，這無疑是皇上最不願看到的結果，連榮妃都來勸如今最終於的是有個結果罷了，畢竟一直從南京開始折騰起來，一路回到北京，此事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是越鬧越邪乎了。

　　靜下心來，寧德不由地承認榮妃說得話極有道理，如今不但被關的布貴人等三人翹首以盼，自己的結果，皇上，佟妃，溫妃，宜妃還有端嬪都等著自己的會話，這幾人中又是以端嬪最沒勢力，她不知道剩下幾人中到底鬧著什麼貓膩，只是她明白這個後宮最需要的是穩定，如今風聲鶴唳的，連自己的娘家也驚動了，無非就是要自己給出一個利於後宮穩定，利於大局的結果，而端嬪似乎就是那個可有可無，必須犧牲的角色了。

　　她仍舊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有違于她的良心，如今情況未明，而且蹊蹺，但是宜妃所說卻是眾人樂見的，只有是端嬪做的，佟妃和溫妃兩人的面子都不會受損了，若說宜妃是栽贓陷害的，那麼她要撼動的可就是整個後宮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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