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〇


  寧德掩嘴笑過,知道他氣是暫時消了,看這天色皇上今晚是要自己侍寢了,於是等玄燁進去後也去準備。只是不敢讓皇上等,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立刻回來,果然沒一會兒就見著玄燁換過衣衫出來,日常的小衣,拋去平日裡讓人不可仰視的明黃色,如今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倒有幾分儒雅的味道。

  寧德掩嘴笑過,知道他氣是暫時消了,看這天色皇上今晚是要自己侍寢了,於是等玄燁進去後也去準備。只是不敢讓皇上等,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立刻回來,果然沒一會兒就見著玄燁換過衣衫出來,日常的小衣,拋去平日裡讓人不可仰視的明黃色,如今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倒有幾分儒雅的味道。

  玄燁在一張梨花木的福字椅上倒了,寧德上去乖巧地替他揉著肩,靠得近了寧德才看到他的疲態盡露,臉上更有幾分蒼老,早就不是初遇時那個英姿勃發的皇上了。

  「德兒,給朕唱首歌吧,朕想聽你唱歌。」玄燁突然閉著眼睛,軟語央求她,寧德眼睛不知怎麼地竟然有些酸楚。本來還想開他玩笑打趣說「是不是今天見著秦淮河裡的豔姬唱歌了?沒有聽夠,到我這裡來打饑荒來了?」一想到剛才鬧得不快一時也咽下了,只是正經道:「臣妾唱歌不好聽,皇上要是想聽臣妾去宣章佳氏過來,她的嗓子不錯,歌也唱地極好。」

  玄燁搖了搖頭,他的手蓋在寧德放在他肩上的手:「朕今天只想聽你唱歌。」

  寧德想了想,問道:「那皇上要聽什麼?」她又笑了,「只是臣妾要是唱得不好,皇上可不許笑。」

  玄燁的嘴角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好,朕不笑,無論德兒唱得好唱得差,朕就繃著一張臉成不?」他頓了頓,又恢復了剛才的懶散,慢慢地說道:「不要聽那歌功頌德的,撿那有趣的小調唱一個吧。」

  寧德有些為難,自己本來就不是很會唱歌,在宮中的這幾年除了聽戲也沒有新學過什麼歌,如今皇上指明了要聽小調一時不由的躊躇,愣了半天終於想起額娘小時候教給自己的一首歌謠,只能拉來充數了,她醞釀了半天,徐徐開口道:

  「天頂哪哩落雨仔呀彈呀雷囉公伊呀
  溪仔底哪哩無水仔呀魚囉這個亂呀撞囉啊
  愛著哪哩阿娘仔呀不呀敢囉講伊呀
  找仔無哪哩媒人仔呀鬥囉這哩牽呀空囉啊
  大只哪哩水牛仔呀細呀條囉索伊呀
  大仔漢哪哩阿娘仔呀細囉這個漢呀哥囉啊
  大漢哪哩阿娘仔呀不呀識囉寶伊呀
  細仔粒哪哩幹樂仔呀較囉這哩賢呀翔囉啊」

  她紅著臉唱了,越往後唱歌詞似乎就忘得越多,東拼西湊地又瞎編了一點終於唱完了也憋出了一身的汗。

  玄燁果然沒有笑,只是隔了半天才緩緩道:「唔,果然夠難聽的。」話未說完氣的寧德當時就想捶他。

  她啐道:「說我唱得難聽,那皇上自己唱唄,臣妾倒要聽聽皇上唱得有多好聽!」

  玄燁笑了:「朕唱就朕唱嘛,包管唱得比你好聽。」他清了清嗓子,

  「哥哥呀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實在難留
  手拉著那哥哥的手
  送到哥哥大門口
  送哥送到大門口
  小妹妹我不丟手
  有兩句知心的話
  說與哥哥記心頭
  哥哥呀你走西口
  萬不要交朋友
  交下的朋友多
  生怕忘了我
  有錢時他是朋友
  沒錢時他兩眼愁
  唯有那小妹妹我天長又日久」

  玄燁一開口寧德便已經笑趴下了,聽著他捏著嗓子扮女聲,還唱得有腔有調的,又是「哥哥」又是「小妹妹」甯德直接就倒在玄燁懷裡笑得直不起腰來。一曲畢了,寧德撐著笑,連聲贊道:「臣妾果然是沒法和皇上比的,皇上這歌唱得簡直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聲聞啊!」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猛笑。

  玄燁橫了她一眼:「你這個丫頭,朕是慣得你越發的無法無天了,朕唱歌給你聽,那是你前世修來得,這世上朕還沒給幾個人唱過歌呢,你還笑朕。」

  寧德忍不住笑道:「皇上,您這哪是唱歌啊,簡直是要臣妾的命了,您要是再唱下去,臣妾就該岔氣了。」

  玄燁靜下來,點了點頭,手裡把玩著茶几上擺放的如意,信口道:「好了,不鬧了,德兒再為朕唱首安靜些的吧,再鬧下去門口值夜的太監又該坐不住了。」

  寧德側頭想了想,忽然記起在惠妃那見到的一首詞曲,於是起身掙脫玄燁的懷抱,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把老紅木的五弦琵琶抱在懷裡,輕輕的抹了幾聲,琵琶音質本來就清脆古韻,如今夜深人靜之際聽來更覺淒涼孤寂,夏末秋初之時夾雜著零星將死的蟬鳴,琵琶聲如流水細細滑過。

  只聽寧德細細地哼道:「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濕琅玕影。閑階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在瀟湘。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

  她的歌聲不比宜妃清麗多嬌,樸實平凡之中反倒是唱出了那幾分薄涼之意,伴著如冷如凝水的琵琶身更添了幾分寒意。一曲罷了,玄燁猶在入神,過來片刻他才若有所思道:「這是納蘭的詞,『薄情轉是多情累』」玄燁頓了頓,像是在咀嚼這詞中的深意,良久歎道「他不愧為我滿人中的第一才子,可惜了……」玄燁站起來,大手一揮,似要將那剛才的悲傷陰霪之情一掃而空,「詞雖是好詞,可惜太過多愁善感,兒女情長了,以後不要再唱了,不吉祥。」

  寧德放了琵琶,淺淺笑道:「臣妾越簪了,這是偶然間在惠妃姐姐那裡見到詞。雖不吉祥,可是寫的卻真美。惠姐姐倒是和皇上一樣的心思,不怎麼喜歡納蘭公子的詞,臣妾那時還不明白,如今才知自己小家子氣了,原來皇上和惠姐姐想得深遠。」

  玄燁嘴角帶上一絲刻薄的笑意:「好了,你也別為她戴高帽子了。惠妃是怎樣的人朕還不清楚麼?上一次宜妃,溫妃太醫之爭也是你替她出的主意吧?」

  寧德心中一驚,低了頭,絞著手絹懦懦道:「原來皇上早就知道了啊,臣妾知錯了,求皇上責罰。」

  玄燁見了她窘色,又不忍責怪,哼了一聲:「算你還老實,朕念你也是一片好心,這次就算了。」他頓了頓,瞧著寧德道,「朕知道你的心事,今日不妨也和你透個底吧。」他把寧德拉過來,慢慢說來:「佟妃和溫妃兩人,朕不說你也看出來了,她們都是出自淄塵京國,烏衣門第,朕的朝廷需要這兩個大家族的支持,朕的後宮也需要她們的平衡,就算佟妃和溫妃沒有本事,朕也得把她們當成一個擺設給供起來,更何況說佟,溫二妃倆個都是安守本分,賢良淑德之人。朕知道,你和佟妃走得近,康熙二十年她是卯足了勁要去做這個皇后,但是你說朕能讓她做麼?」

  玄燁長歎了一口氣:「胤礽從小就和你親,朕也看得出來,你是拿真心待他,所以這話也不怕對你說。赫弦的姑姑是朕的親額娘,在宮中的力量不用說了,娘家在朝中又是舉足輕重,朕立了她,赫弦年輕,日後若是生了孩子,那胤礽怎麼辦?胤礽從小已經沒了額娘,又心思敏感,難道朕還要再讓他失望一次麼?朕不能負了赫舍裡啊!自古君子抱孫不抱子,朕如今放下話來,這整個後宮那麼多的阿哥,格格,朕就抱過胤礽和你的胤祚!」

  玄燁的話說得擲地有聲,甯德心中默然,她明白皇上的話說得並沒有錯,一時有些為佟姐姐悲哀,她一心想要做皇后,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徒勞無功,因為無論她做的怎樣出色,皇上都不可能立她,反而會因為她的出色更加心生戒備。

  玄燁繼續說道:「所以,那一次大封朕不但沒有讓佟妃做上皇后的位置,更在她下面立了海闌珊做貴妃,她是個聰明人,明白朕的意思,所以有些時候和佟妃做對,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由她們去了。拋開下面那些常在,答應,你和榮妃是這宮裡最沒背景的人了,朕信得過你們倆啊。榮妃不說了,她是自打朕親政前就開始陪著朕的,最老實本分不過了。你嘛,識得大體,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皇祖母和皇額娘喜歡你,朕在你這裡也舒心,有時候甚至離不開你。」說到這裡他笑了笑,隨即臉色又沉寂下來,「不過惠妃的事,你不覺得管得有些過了麼?惠妃本性不惡,不過一般這樣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多少有些小性。明珠家的幾個孩子只是容若行事還算周詳。」他忽然歎了一口氣,「可惜是個癡人。」

  「盧氏過世後,朕就瞧他精神勁頭都不如前了,整日神情恍惚,年前去古北口狩獵又染上了風寒,因此朕此番南巡也不敢帶著他,盼他能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可是你看看,朕派去探望容若的幾個太監來回,他在家中還是整日杯酒不離身,借酒消愁,還半夜跑出去賞月!」說道這裡,寧德有些難過,她看得出一向將感情藏得很深的玄燁是真的在為容若著急,今晚的皇上有些失常,他也許是憋得太久,抓住自己忍不住要肆意傾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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