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六


  此次出行他不欲張揚卻沒想到正好著了別人的道,身邊帶的侍衛人數不多,好在個個俱是精英,适才只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倉促之間無暇應對,竟沒有料著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皇上的御駕就在前頭不遠處會發生這樣的事。一名侍衛武功尤為不錯,眼看著他遭突襲,還是氣定神閑,趁著還手的空當幹淨利落地從懷裡掏出一枚信號彈,伸手彈上天空,霎時天空中紅煙閃過。

  偷襲的人瞧見信號彈一下變了臉色,為首的一名男子高聲叫道:「風緊,撤乎!」

  只有襲擊玄燁的喬裝店小二似乎不肯放棄,咬著牙向玄燁猛下幾記殺手,似乎想要同歸於盡的樣子。

  此時,有一半的刺客已經開始撤走,侍衛稍稍有些得空,便拼了命地跑過來圍攻那店小二,把玄燁和刺客隔開。

  玄燁似是極為氣惱,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恨恨地道:「給朕抓活口!」

  适才離去的首領似乎不放心店小二孤身犯險,終於又潛回來,對著他高喊一聲:「撤!」在高處狂發了幾枚準頭很好的暗器,一時侍衛倒是要分神來躲開暗器。

  趁著千鈞一髮之機,喬裝的店小二突然反手朝玄燁這邊又扔出了漫天的暴雨梨花針,四周的侍衛忙著護駕,一時大意,店小二便脫身不見了。

  待一切重新沉寂下來,玄燁回頭去看寧德,她的位子上連著那個小丫頭都不見了。

  五臺山。

  北台,葉鬥峰,是五臺山最高峰。

  其中北台頂的文殊化身像稱為無垢文殊,建有台內廟。

  台內廟裡頂若摩雲,勢欲淩霄,本來就人煙稀少,加之此時皇上奉太皇太后遊歷五臺山,大批官兵在官道上阻攔百姓上山進香,現在的台內廟中寂寥的有些瘮人。

  晨曦微露,淡淡的陽光直射下來,灑下一片金光,灑到偏殿文殊菩薩坐前的蒲墊上,隱約可辨一個白衣女子蜷縮而臥。

  寧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輕蹙了黛眉,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她扶著自己的頭,一時茫然四顧,不明白怎麼突然就到了此處,無意間抬首看見佛龕上供著一尊身紫金色,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頂,左手持青蓮華,右手執寶劍,騎乘獅子,正是文殊菩薩……

  當鄭明輕輕推開偏殿大門的時候,他吃驚地看到那個女子通身潔白,恍如聖蓮,跪在佛像面前的菩提墊上,寶相莊嚴,面目慈祥,一臉的肅穆虔誠,口中輕誦,仿佛如九天仙女下凡,悲天憫人。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懷疑自己是否抓錯人了?他不忍去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這種寧靜從心底蔓延開來,不帶一絲雜念,遠離紅塵。煩亂的心好久沒有這樣平靜了,聽著遠山的晨鐘飄蕩,他的腦中悠悠浮現起故鄉的白雲繚繞。

  故鄉?鄭明平和俊逸的臉上突然變得猙獰起來,自己接到消息說那個狗皇帝要來五臺山朝拜便帶領眾人寸步不離地盯緊了他的車架,無奈皇帝出行何止是浩浩蕩蕩可以形容的,地方官要保自己項上的腦袋,對於此事不敢有一絲紕漏,簡直防得滴水不漏,竟然找不到一絲可乘之機。唯有當康熙的車架行過太原府的時候,他遠遠地看到了黃幔帳裡的人影,只是這一眼就已足以,這個狗賊的模樣,化成灰他也認得!

  果然上天不棄我東甯王國,康熙那個狗賊竟然自尋死路,只是帶了幾個隨從就想要微服私訪,不枉他們一路跟蹤。如今終於被他們找到機會向康熙下手了,奈何天不遂人願,沒想到康熙那個狗賊身邊鷹犬的手腳那麼硬,竟然讓他們逮著機會放了信號彈,引來大批官兵,不過好在慌亂之中還扣住了這個女子,只是不知她到底是滿清韃子裡的什麼人?

  自康熙二十年,福建總督姚啟聖上任後,偵知鄭經死去,鄭氏政權日益混亂不安,便立刻上書康熙「請急攻臺灣」,並推薦原鄭成功部將、康熙的內大臣施琅任水師提督,乘勝逐步收復了海澄、廈門、金門等地,迫使鄭氏退守臺灣,只留下劉國軒防守澎湖。如今的臺灣鄭氏內憂外患,岌岌可危。

  而鄭明正是延平郡王鄭經之幼弟,他在內陸多番活動,聯絡天地會等反清複明人士,暗中圖謀。前幾日,他接到家中的飛鴿傳書,直言康熙不日就會發動攻台戰爭,要他想辦法在大陸伺機而動。

  鄭明久處內陸,這幾年靠著盤綜錯節的諜報關係,他心中明白清朝的軍事力量有多麼可怖,與清廷一戰,臺灣鄭氏凶多吉少,因此才出此下策,若是能除去康熙,滿清韃子失了狗皇帝一時群龍無首,正是他們的大好時機。

  只是……鄭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今必須要探出這個女人的口風才好。

  甯德聽見背後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卻並沒有回頭。

  鄭明站在她的身後,又一次深深被她震撼到。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為何還是這般的淡定沉寂,難道她拜的那尊神佛真的可以救苦救難嗎?如果可以我們漢人的九州大地為何要落入滿清韃子之手飽受蹂躪,揚州十日,江陰三日,嘉定三屠,多少同胞慘死在屠刀之下,要神佛何用!

  他忍不住出言譏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寧德聽到他的話,轉過頭來,眼如浮雲,聲如流水,「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鄭明按捺住心中升起的煩躁,連連冷笑,「你拜的是佛,怎麼又扯上道教了,真是可笑可歎。」

  寧德對他的譏諷充耳不聞,淡淡地道:「殊途同歸,公子何必把一切都看得那麼執著呢?」

  寧德站起來,緩緩地轉過身,雙眼直視著他,無畏道:「公子請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談經嗎?」

  對著寧德恬靜的神情,他雖遭她反駁卻生不起一絲怒火,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是雲淡風輕的女子,他隨手揮開扇子。一張狂狷中帶著些不羈的臉,修眉斜飛入鬢,眼波光流轉,妖魅帶笑,在晨曦薄霧中看來恍如仙人。「難道不可嗎?此處山峰聳峭,煙光凝翠,千巒彌布,人煙縹緲,不是正好適合你我清談嗎?」他明白眼前的女子竟是聰明人,他可不能太心急,那樣反而會落了下方,於是索性裝得大方些,諒她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寧德環顧了一下四周,卻無心和他開玩笑,只是問道:「這是哪裡?」

  鄭明笑了笑,「你何不自己出去看看?」

  寧德第一次露出驚詫的神色,她看著鄭明的眼睛閃閃發光,「你肯放我出去?」

  鄭明微微一側身,做出一個請便的姿勢,甚有風度。

  寧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饒過他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推開木門。

  五臺山,北台,葉鬥峰。絕頂!

  腳下白雲飄飄,山巒翠峰隱約可見。只有一條几不可辨的山間小路如陡崖峭壁一般,直通山下。

  寧德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意,此處除了這一條路再也沒有通道可以下山了,而且更與外界隔絕,即便自己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能聽得見。

  他們生處五臺山北台之上,正所謂「燈下黑」玄燁必定立即廣派官兵在附近圍捕他們,可是怎麼也不可能料到這一夥人就是在皇上御駕的頭頂上,悠然自得,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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