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五


  慢慢地,她和榮妃似乎走得更近了,福凝聽宮人竊竊私語,榮妃早年似乎失去過四個孩子,也許她和榮妃更加惺惺相惜。

  德妃去承乾宮請安的時間更少了,更多的是聽見德妃進出佛堂的消息。每當此時,她都會看見佟貴妃在默默地歎氣,然後一手輕撫著自己的肚子,一手牽著六阿哥的手站在窗前發呆。

  福凝不明白,可是她卻分明感覺到此事後最得意的莫過於佟貴妃娘娘,但是看著佟貴妃的表情又不像,而且在這深宮之中佟貴妃和德妃不是最好的朋友嗎?還是亦如人前所說,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意外。

  反正不管怎樣,德妃小產這件事在佟貴妃重新上臺後,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杖斃永和宮的兩名宮女,一名太監之後,便銷聲匿跡,無人再敢提起了。而後宮中再也沒有出現過毒蛇這一類的東西。

  只是這一切實在太巧合,但是誰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懷疑成嬪或者其他的妃子有意為之,更何況連德妃娘娘也親自下令不再追究了。

  大家只好推測成嬪搬離永和宮,是因為心中有愧,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於是乾脆搬到宜妃的麗景軒中居住了。

  康熙二十二年的春天,還有一名宮女默默地離開了永和宮:翡翠。

  下五旗的宮女,十三歲入宮做到二十五歲,若是主子沒有要求,便可以自行放出宮回家,這一年翡翠也到了二十五歲,正是可以放出宮的年齡。

  琉璃回屋看到翡翠疊得整齊的被褥和收拾出的一個包裹,心中一涼,便明白了翡翠這是要離開了。她哭著跑到甯德房中哭訴,寧德只是靜靜地聽著什麼話也沒有說。事後叫過翡翠,兩人在房中談了一夜。第二日,翡翠紅著眼睛出來,卻永遠離開了紫禁城。

  琉璃不顧規矩跑進甯德的房裡質問,寧德只是淡淡地回答她:「我攔不住她,也不能攔她,她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很久以後,當琉璃白髮蒼蒼地坐在宮門裡望向宮外的時候,她才想明白寧德當日所說的話,只是那時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了,出宮,對翡翠來說何嘗不是最好的選擇呢?

  只是當時她也偷偷地怨過寧德,為什麼不留下翡翠姐姐,因為不單單是德主子啊,翡翠姐姐也對小公主的逝去那麼愧疚那麼傷心……

  第五章 水浸碧天清曉

  二月癸酉, 上幸五臺山。

  這一次,玄燁帶的依舊是德妃。玄燁見甯德自長安過世後便常常失神,於是這一次趁著他奉太皇太后上五臺山祈福,便帶甯德一起同行,希望沿途的風景能緩解她在深宮的寂寥。原來他還想帶上佟貴妃,但是佟貴妃第一次懷孕,反應很大,於是便留她在宮裡,讓溫貴妃、惠妃、宜妃、榮妃四人一起從旁協助,如此安排大家也就沒有什麼話說了。

  離五臺山不遠的忻州外,一駕雕輪繡幃的香車緩緩向北駛去,四周圍著幾匹高頭駿馬,馬上的行者皆是一色勁裝,利落整齊。車上有一少女掀開油紙梅花暖簾,眺望四周景致,但見翠拂春曉,柳灑長堤,遠望去一城青色。少女回頭爽朗一笑,玉白的面龐比春色更為誘人,「主子,我們終於上路了!」正是踏春微服而行的玄燁等人。因為太監身份不好遮掩,此次出行並沒有帶上樑九功諸人,只是攜了寧德,並幾個御前侍衛和甯德的貼身宮女琉璃。

  玄燁雙目微合,拿了件白紡綢披風蓋在一旁的寧德身上。他抬起頭,輕聲吩咐道:「春寒料峭最易傷人,還是把簾子放下吧。」

  琉璃忙放下簾子,赧顏道:「奴婢僭越了,差點兒凍著德主子。」

  玄燁低頭去看寧德,眼底有淡淡的青痕,知道她這幾天都沒有睡好,一直在太皇太后跟前服侍,不忍打擾,只是盯著她碧玉一般透著流光的臉龐,輕輕吻了一下。

  馬車一徑走了兩個時辰,甯德醒來時驚喜地發覺車外碧草茵茵,猶如淺湖連天。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清明爽快的好心境,很久都不曾有了。

  她回望四周,不見那個人,琉璃含笑望著她,道:「主子,皇上已經下車去安排客棧了,知道主子這幾日累著了,便叫奴婢莫要吵醒您,候著您起來。」

  寧德聽了琉璃的轉述,心底蕩起一陣甜蜜。扶著琉璃下了馬車,她看到玄燁一襲象牙白的身影立在前頭,便快步走了過去。

  玄燁和寧德居中坐了,一旁的侍衛和琉璃卻不敢坐下,玄燁嫌他們礙眼趕到一邊去了,只瞧得寧德捂著嘴巴直笑。

  小二欠著身子過來,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喲,瞧這一身的打扮,二位必定是北京城裡大戶人家的少爺和少奶奶了吧,小的這兒給您請安了!」他說著作勢作了個揖,「敢情二位是從五臺山上禮佛回來的?」小二豎起大拇指,「好福氣啊,碰上皇上也來五臺山!二位正是趕上了好時節。」

  這都說「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直隸太監滿宮轉,山東盜賊天橋溜,山西羊倌土包頭;河南遍野流光錘,東北婆娘好大嘴。」如今面前的這位山西小二倒是大有衛嘴子之利,玄燁他們一句話沒講,店小二倒是對著他們嘮嘮叨叨了許久,寧德聽他講到皇上,心裡暗暗笑著,只是用拿眼偷覷玄燁。

  玄燁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還裝作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見到皇上了嗎?」

  一聽玄燁願意和他答話,他立刻來了興致,站在桌子前面吐沫橫飛,「客官,您問得好,我還真見著了!那天萬歲爺的車架從官道上過的時候,府尊老爺幾日前就專門用清水灑道,黃沙鋪地,那叫一個鮮亮!」

  甯德瞥見聽到此言時,玄燁的嘴角不經意地扯動了一下,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

  回神繼續去聽那小二神侃,說來說去無非是皇上的車架怎麼豪華氣派,那御林軍怎麼甲胄鮮明,聽得甯德也是連連搖頭,玄燁素來崇儉惡奢,不知他聽了此言心裡會如何想。

  「那你到底有沒有見到皇上呢?」

  小二住了嘴,想了想,這次開口說話卻有些遲緩,「見……見到了啊!那康熙爺是兩耳垂肩,肩闊如野,含胸垂首,手長過膝……」

  這一次寧德憋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小二大概是面相之書看多了,只記得上面似乎是這樣說帝王相的便胡編亂造起來。

  寧德正要開口戲謔,沒有防著一隻沾滿了泥巴的小手從桌子底下探了出來,摸到盤子裡的一個肉包就走。

  寧德抬起頭,就看見一個小女孩驚慌失措的身影,只是御前侍衛就在身邊,哪裡容得她跑開,一提溜,小女孩又被重新拎回到玄燁的桌子邊。

  店小二見了她,掄起手掌就要打,奪了她口中塞到一半的肉包扔在地上,「怎麼又是你!我這次就算喂狗也不會讓你吃了!看我不打死你!你這個小蹄子!」

  小女孩靈巧地躲到寧德身後,乞求道:「老爺,夫人行行好!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那包子我已經咬了一口了,好歹賞了我吧,不吃也是浪費,就當積個功德!」

  寧德心慈,早已動了惻隱之心,便護著小姑娘正要仔細問她話,無奈店小二似乎沒有放過的樣子,指著她就罵:「這位奶奶,你可別信那賤丫頭的話。她這幾天,天天都到小店裡來偷東西吃,讓我們賠了不少生意,今天我非逮著她好好教訓一頓!」說著就朝寧德沖了過來。

  身子甫一動,手形成五爪,夾雜著呼呼的勁風就向玄燁抓來,而本來躲在寧德身後的小女孩眼底也突顯淩厲,雙手環在寧德的脖子上一把扣住寧德,「不許動!」聲如金戈迸裂。

  眼看在店中零零散散坐落著的客人一下之間突然都從座位底下抽出刀劍,寒光四溢,目標直擊玄燁的隨從,倉猝之間倒是讓眾人慌亂得無法騰出手來解救甯德和玄燁。

  玄燁到底也是練過布庫的人,他文武全才,只是身為皇上雜事纏身,擒鼇拜親政以後,已經抽不出多少時間花在練武上,但是好歹仗著手腳便捷逃過一劫,沒有被他傷著,且十招之內還能還上三招。但是那個衣襟油膩膩、滿嘴大話的店小二竟是深藏不漏的江湖高手,玄燁一時也只有自保的餘地,暗恨自己分身乏術,不能照顧到寧德,想要回頭去看寧德如何,一分神差點兒被那刺客傷著,於是只好專心應付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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