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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弦歌靜靜地聽皇甫容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整個過程中,神情溫和得幾乎沒有變化,有震驚的必要嗎?她認識淩悠揚這麼久,她瞭解淩悠揚這麼深,這樣的事情,不正是淩悠揚會做出來的嗎?

  說到底,也正是因為淩悠揚瞭解她,才會選擇隱瞞她。弦歌望著淩楠黑溜溜的大眼睛,輕聲道:「皇甫,你選擇站在我這邊嗎?」

  皇甫容的神情突然就僵住了,張開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會站在我這邊的吧?」弦歌抬眸,「如果你拒絕,那麼,我也會把現在的事情告訴悠揚,你覺得呢?」

  皇甫容輕聲道:「皇后娘娘是在威脅屬下嗎?」

  弦歌微笑,「不,我是在尋求你的幫助。你知道的,我在極東國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清麗的眸子波光悠悠,「所以,你會幫我的吧?如果不打算幫我,你就不會跟我說這麼多。」

  皇甫容閉了閉眼,心中不禁一蕩,其實她根本不用這麼說話,其實他早就決定了,「是的,屬下站在娘娘這一邊。」

  弦歌欣慰地道:「謝謝。」

  「娘娘不問理由嗎?」皇甫容不經大腦思考,脫口而出,可這話一出口,他就已經後悔了。皇甫容垂下眼,想看弦歌的神色又不敢看。

  「你想說嗎?」

  「不。」皇甫容苦笑,「屬下不想。」

  懷中的淩楠開始睡眼蒙,弦歌輕哼著曲調哄他入睡,抱著他到臥房,替他仔細地蓋好被褥,又和皇甫容退了出去。

  「皇甫,你把悠揚的作為和計畫都跟我說說。」

  「娘娘早就應該知道,皇上在雀南國安排了很多臥底,其實不乏朝中高官。如今,惠臨帝駕崩,皇上命令元瀾推舉古湘玲的兒子繼承大統,然後趁機把持朝政。」

  元瀾那老頭弦歌還記得,就是常喜歡和她作對的那個。陸務惜活著的時候就站在陸務惜那一邊,陸務惜死了之後她也嫁到這裡來了,「有白潛在,怎麼輪得到元瀾來主持大局?」

  「古湘玲承諾白潛,只要她登上太后的位子,她就下旨把楊麗凝許配給白潛。」

  弦歌聽了下巴都快掉下來,「白潛就這樣答應了?」

  「白潛並沒有表態,不過,他並不知道元瀾是皇上的臥底。」

  「也是。」白潛只知道哪怕讓古湘玲的兒子登上皇位對國家也沒危害,至少比扶持一個昏君要好得多,「元瀾現在的行為都是淩悠揚指使的?」

  「皇上只命令元瀾大概的方向,具體的手段並不限制,只要元瀾能給他滿意的結果就行了。」皇甫容想了想,還是開口,「娘娘,如果沒有您的阻止,一切真照皇上的計畫進行,對雀南國來說未必不是好事,或許那國家會更繁榮……」

  「是啊,在他的手裡更繁榮。」弦歌冷笑,「皇甫,祖國畢竟是祖國,再怎麼不好,它也是祖國。符家一直都堅持,國土不容踐踏,主權不容分割。」

  皇甫容道:「奇怪的是,這次的騷動,符家竟然毫無動作。」

  「符家常年駐守邊疆,在朝廷裡並沒什麼勢力。」弦歌無奈道,「何況,符霜霖那老頭看上去暴躁沒耐心,其實肚子裡的小九九並不少。那死老頭肯定想趁亂撈些好處,或者,他已經暗暗地出手了,又被白潛給暗暗地阻止了。符家和白家相互制衡,這是彼此默認的老規矩。唉,我也只是猜測,的確該和符霜霖聯繫聯繫了。」

  「娘娘打算怎麼做?」皇甫容問。

  「你知道悠揚在雀南國埋了多少人嗎?」

  「應該是知道的,在皇上還是七皇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埋下,屬下一直貼身守在皇上身邊,即使有些遺漏,但大部分還是知道的。」

  「好,你把這些人的名字和官職都告訴我。」

  皇甫容眨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娘娘,您打算直接把這些人的名單告訴符家嗎?」這樣也好,不用她親自出手,也不會和皇上正面衝突了。

  「不,符霜霖的作風是快刀斬亂麻,具體的行事計畫我必須一直和他通氣,當然,這些人的名單是一定要告訴符家的。」弦歌歎了口氣,憂慮地望向遠方,「而且,我還得想方設法瞞住悠揚,最好的結果,就是讓一切在無聲中落幕,悠揚想反擊也已經來不及,那他自然就對雀南國死心了。」

  弦歌的神色並未洩露她內心的情緒,她緩緩地笑出聲來,笑了兩聲,只覺得嗓子發麻,笑得很累,於是面上增添了幾分倦意,「最糟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

  最糟最壞的結果,她不希望發生。她還想把眼前的幸福維持下去。

  皇宮裡的情況跟以前並沒有差別,弦歌還是會幫著淩悠揚批閱奏摺,奏摺裡有時會混雜著雀南國的情況,可相對淩悠揚暗地裡做的事情,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淩悠揚也甜言蜜語,大庭廣眾之下也是又摟又抱的,抽個空會戲耍戲耍淩楠,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滋潤。

  淩悠揚給元瀾的信件都是讓皇甫容去傳送的,所以,每次在皇甫容拿到信件時,都會先拿到弦歌那裡,弦歌模仿淩悠揚的筆跡再寫一封,大多會命令元瀾按兵不動。同時,她還和符家通信,定下計策,趁機除掉淩悠揚安在雀南國的探子。

  當然,依著符霜霖的性格,也趁著這個千載難得的機會擴大了符家的勢力,每除掉一個淩悠揚的棋子,朝廷上的空缺他都會安排自己的人頂上去,這其中自然也有白潛的阻礙,可兩兩交手,即使勝負各半,符家也著實撈到了不少好處。

  每次的信件都修改容易引起對方懷疑,有時候,弦歌在看過淩悠揚的信函後也會原封不動地傳送給元瀾,但她會把淩悠揚的計畫寫給符霜霖,讓他趁早作準備。理所當然,元瀾的回信也都會經過弦歌的手,經過她的修改後,半真半假地呈現給淩悠揚,也勉強蒙混過關。

  通過這次的聯繫,在符霜霖的信件裡,弦歌終於對雀南國現今的局勢有所瞭解。她長期生活在淩悠揚的羽翼之下,對外界的資訊,尤其是雀南國的資訊已經很陌生了。白潛從來都無心於權勢,朝中只要不出大事,他都冷眼旁觀,別人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淩悠揚給元瀾的命令,一直都是讓他不動聲色地行動。對白潛來說,他以為不過是一個官員在努力地爭奪權勢而已,這種現象太普遍,白潛自然也不會插手。元瀾一直沒有做過張揚的事情,默默等待自己權勢的擴張,即使是培植黨羽也不是那麼明顯,元瀾的權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陸務惜死後,朝廷之中,除去白家和符家,也就要數元瀾的權勢最大了。淩悠揚在朝中的探子並非元瀾一人,在設計害死惠臨帝后,所有人再全力扶持幼帝,串通好古湘玲這個太后,那把持朝政並非難事。

  其實,直到弦歌聯繫符家之前,根本沒有人想到這一切不過是淩悠揚的一場陰謀。即使知道之後,符霜霖也沒有對外公佈。一是擔心打草驚蛇;二是擔心朝局動亂;三是擔心淩悠揚會破罐子破摔,做出什麼對雀南國不利的事情;四嘛,就是想為符家在這場事件中奪取足夠多的利益。

  弦歌在臨走之前,也曾提醒過白潛,說是朝中有淩悠揚的黨羽。說實話,白潛是個精明的人,在弦歌走後就開始觀察哪些人是探子。可惜淩悠揚是個更精明的人,他早就猜到弦歌會如此做,在派人盯梢後,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懷疑。淩悠揚陸陸續續地讓一些手下故意露出破綻,犧牲了幾個探子,從而保住了最重要的幾個。而且,接下來極東國、雀南國、越覓國三國簽署了停戰和約,白潛的戒心就更少了。

  弦歌的整個計畫中,最棘手的地方就是要怎樣瞞過淩悠揚那只狐狸。事實上進行得比想像中容易些。淩悠揚沒有任何懷疑,他信任弦歌,也信任皇甫容。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平靜後,弦歌順利地和符家交流資訊,努力控制朝廷局面。

  「弦歌,你怎麼越變越懶了?」淩悠揚不滿地抱怨,「這幾天你批閱的奏摺越來越少了。」

  弦歌一臉黑線,「那本來就是你的責任。」

  淩悠揚眨眼,笑眯眯道:「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我的奏摺就是你的奏摺。我的皇后,你說對不對?」

  弦歌白他一眼,「悠揚,雀南國的情況怎麼樣了?你不是派遣了使臣去慰問嗎?有什麼消息嗎?」一邊說話,弦歌一邊盯著他的眼睛。

  「沒出什麼大事,你放心。」淩悠揚安慰道,「白潛有多能幹你又不是不知道,符家也出了不少力,一切都很穩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皇后。」頓了頓,他又笑道,「等我們那笨兒子長大些,你可以帶他回雀南國去看看,現在他還小,你還是多在宮裡陪陪他。」

  「悠揚,我想問你一句話。」弦歌斟酌許久,忍不住開口道,「悠揚,你以前很想把雀南國拿下的,你不打算趁這次機會做點兒什麼嗎?」

  淩悠揚神情驟然一僵,盯住弦歌的眼睛。只是一閃而逝,他偏過腦袋,神情又恢復如常,好笑地反問:「做點兒什麼?」

  弦歌回望,「你不用裝傻,明明聽懂了我的意思。」

  「呵呵,」淩悠揚好整以暇道,「如果我做了什麼,你會難過的,對不對?」

  弦歌點頭,目光直直地盯著他,「嗯。」頓了頓,「可是,讓你為了我而放棄……悠揚,你真的不想做點兒什麼嗎?」

  她究竟在期待什麼答案?她又為什麼要問出這種笨蛋問題?如果他回答「想」,那她該說什麼?如果他回答「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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