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四七


  唯一不變的,陸務惜無論衣冠如何下場如何,他永遠都是那副倨傲的態度。

  弦歌靜靜地望著他,為了防止變故,她派人封鎖了所有道路,她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這場行刑,她不會讓古湘玲有任何機會來阻止。今天,除了皇上的聖旨能刀下留人,陸務惜將不會有任何活路,為了杜絕這最後的可能性,她已派人在宮中纏住惠臨帝。

  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天空是白茫茫的一片。圍觀的人竊竊私語,可弦歌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陸務惜,等待行刑的時間。

  漫長的一刻鐘過去了,時間到!

  弦歌站起身,盯住陸務惜波瀾不驚的面龐,「陸務惜,你最後有什麼話要說?」

  陸務惜仰天大笑,「人生自古誰無死,我這一生已經活得盡興,你要殺便殺。」他抬眸盯著弦歌,像是臨死前最惡毒的詛咒,「老夫倒是沒想到,最後會死在你手上,這算報應嗎?」

  弦歌悶不作聲,扔下手中的牌子,「行刑!」

  刀起,血濺,人頭落地。

  一人多高的寬大刑台,四周都插著一面面的青色錦旗,旗上鏽著五爪金龍,似乎要在風中騰空而去,彪形大漢手中的大刀還在滴血,紅色的血。

  望著那個滾落在地上的血淋淋的人頭,弦歌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對白潛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白潛瞥她一眼,臉色慘白。他微微頷首。

  一路馬車的顛簸,弦歌似乎沒有任何感覺,跌跌撞撞地下車撞開門。她回到符家,迎面看到雪遲關切的眼神,努力微笑,「我沒事,現在只想去睡覺,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說完話,她就沖到自己的房間,連衣服鞋子都不想脫,直接撲到床鋪上,蒙頭睡覺。

  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連腦袋也被捂得實實的,弦歌閉上眼,明明就覺得有松一口氣的解脫,可是有些畫面卻揮之不去,「煩死了。」她悶悶地嘀咕了一聲,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努力讓自己睡著。

  不知不覺中,弦歌終於成功地進入夢鄉。也不知睡了多久,耳朵裡聽到敲門聲,她不悅道:「誰啊?我誰都不見,在睡覺。」

  符雪遲在外沉聲道:「湘玲來了。」

  弦歌一驚,從床上跳起去開門,抬眸看見他嚴肅的目光,抿唇道:「她來幹什麼?趕出去,我不見。」

  符雪遲低聲道:「她讓人把陸務惜的棺材一起抬來了。」

  弦歌的臉色很不好看,「那就把棺材一起趕出去。」

  符雪遲自嘲一笑,「當今聖上正寵著的蘭嬪娘娘,誰有那膽子把人往外趕?」

  弦歌冷笑,「那她是打算站在這裡不走了?」

  「不。」符雪遲查看她的臉色,低聲道,「她堅持要你向陸務惜的遺體進行跪拜。」

  「放屁!」弦歌罵道,「我跪天跪地也不跪他,要我跪那死人,直接把我的腿砍了算了!」說完,她臉色不善地跑到大門口,盯著那漆黑的棺材,抬頭望到全身素白喪服的古湘玲,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

  弦歌冷冷掃視一圈,氣氛立刻安靜下來。她抬高下巴,「微臣見駕來遲,望您恕罪。小廟裝不下蘭嬪娘娘這尊大佛,還望您速速離開。」

  古湘玲的眼睛紅紅的,可淚水一滴也沒有。細細望去,可以看見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痕。她冷笑道:「本宮無意追究你的失禮,不過,義父故去,你不覺得就憑你們的'交情',你應該來祭拜一番嗎?」

  弦歌不動聲色,厲聲道:「亂臣賊子,焉可受跪拜之禮?」她挑眉,似笑非笑,「我不會拜,陸務惜也受不起我的一拜!」

  古湘玲盯著她的臉,目光中有跳躍的火苗,「符城主,做人還是謙遜一點兒比較好。否則你哪一天馬失前蹄,屆時後悔也來不及。」

  弦歌揮手,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多謝娘娘提醒。不過,在擔心我的時候希望您記住,陸務惜的案子是皇上親手交給微臣辦的,你向我抱不平等於是否定皇上。娘娘現在正是爭寵時刻,要多體諒皇上的心情。來人,送娘娘回去。」

  古湘玲深吸一口氣,儀態優雅地轉身離開,「符弦歌,我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自己也要記住。」

  「當然。」鐵環銅門在眼前緩緩關上,弦歌一步也不退讓。

  空氣靜悄悄的,隱約間似乎有清新的花香飄溢在鼻腔中。

  「這樣好嗎?」符雪遲輕聲問道。

  「有什麼不好?」弦歌反問,臉上笑呵呵的,「這麼一鬧我也睡不著了,雪遲,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符雪遲意外道:「去哪裡?」

  「我調查過陸務惜的所有事情。」弦歌垂眸,「我想去他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符雪遲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

  空氣中都是泥土的香味,讓人不禁全身舒爽起來,天空的色彩染著淡淡的透明,像被溪水浸潤過。木制的農家小屋,簡簡單單的兩間房,可惜空蕩蕩的。

  這是陸務惜和陸纖以前的住處。陸務惜未高中前,家境並不好,勉強度日。他自幼父母雙亡,也沒什麼親朋好友,陸纖是孤身一人來投靠他的,從此兩人相依為命。可是,真的等生活都變好了,兩人卻分開了。

  到最後,只剩下這個地方,這個他們生前住過的屋子。

  木屋前有一個簡陋的秋千,雖然做秋千的那個人技術不怎麼樣,卻可以看出他費了很多心思。弦歌輕輕地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秋千微微一蕩,發出吱吱的聲音。

  符雪遲不自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弦歌面無表情,她鬆開手,轉頭一笑,「進去看看吧。」

  打開屋門,最先闖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筆墨手繪的美人圖:荷色的羅裙在風中輕輕飄蕩,美目泛著迷人的光彩,巧笑倩兮,芙蓉般的臉龐染有紅紅的薄暈,稍帶羞澀,膚如白雪,腰如束素。

  美人圖的右下角是陸務惜的署名,還題筆寫了兩句詩:「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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