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二六


  弦歌怔了怔,連皇子都不見得每個人都有封地,這位公主還真是與眾不同。她禮貌地笑笑,「那真是可惜了,皇上也有自己的考量。」

  楊麗凝不說話,直直地盯著她。忽然,禦書房的門打開了,楊麗凝掃了一眼,便要移步離開。

  「那麼,我在祥英宮恭候符城主的大駕,兩位告辭了。」

  「告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弦歌在心中深深吐了口氣,天哪,在京都說話做事就是累,什麼都得縮手縮腳的,每一個幾乎都有來頭。她跟雪遲向禦書房走去,正好看到白家的人出來。弦歌目光微斂,她道是誰,原來是白家最難纏的白潛。

  白潛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朗聲笑道:「符城主和符將軍,是什麼風把你們從歧陽城給吹來了?自從符城主繼位時見過一面,一別竟是兩年了。」

  白潛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可心計城府卻是極深。弦歌無意與他糾纏,抱拳道:「失禮失禮,我還有事要和皇上商談,下次若有緣再與白公子敘舊。」其實根本無舊可敘。

  白潛不以為意地笑笑,告別道:「以後有空再聚,告辭。」

  禦書房內,惠臨帝坐在龍椅上,眉頭微微攏起,神情煩惱。他手上正在翻閱一本奏摺,聽到太監的通報,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符弦歌,符雪遲,從歧陽城千里迢迢地趕來,急著見朕究竟有什麼事?」

  弦歌和雪遲跪安之後,她稟道:「皇上,微臣督下不嚴,前些日子因一些內情,我虎騎營有許多士兵被極東國俘虜,雪遲為救我們,在未請皇命的情況下擅自出兵,請皇上責罰!」

  惠臨帝微微一愣,眼睛眯了眯,「此事,朕略有耳聞。」

  符雪遲斂首,單膝下跪,「罪臣自知此事重大,情願革職查辦,除去驃騎將軍的職位,任憑皇上處置!」

  惠臨帝頷首,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低歎道:「符雪遲,你起來吧。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只是救人心切,朕也無意怪罪你。只是,朕若什麼也不罰,被別人知道還以為朕有心偏袒。」頓了頓,他繼續道,「這樣吧,朕罰你停俸祿三月,並在京都待上十天,閉門思過。」

  「臣,領命。」

  惠臨帝擺擺手,「平身吧。」他又將目光調到弦歌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對於符城主被擄走的事朕確有耳聞,當時還以為歧陽城又要換城主了,好一陣惋惜呢。」他笑了笑,繼續道,「沒想到符雪遲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這倒有點兒意思了。符弦歌你有如此下屬也算得上是幸運。」

  弦歌應道:「皇上說得極是。」頓了頓,她微微抬起眼眸,目光認真嚴肅,從袖中掏出密函,「皇上,臣還有一事稟報,這封密函還請皇上過目。」

  惠臨帝怔了怔,伸手接過密函,一打開信臉色大變。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反復看,當看到最後的署名和蓋章為陸務惜時,惠臨帝狠狠地將密函拍在書桌上,「豈有此理!」

  弦歌垂目,「皇上息怒。」

  惠臨帝盯在弦歌臉上,一眨不眨,滿臉盛怒,「你從哪裡得到的?」

  「在極東國的軍營之中,臣在冷立的營帳裡無意中得到的。臣本想將所有信件都偷偷帶出來,可惜數目繁多,因此只帶回了一封。」弦歌抬眼觀察他的神色,「此事事關重大,微臣立即就趕赴京都稟明皇上。」

  惠臨帝沉默,眉目間神情凝重,有些山雨欲來的灰暗色彩。他半合雙目細細思索了半炷香的時間,而後睜開眼再次望向弦歌,「最近極東國的事情也頗多,朝廷中傳出冷立與外賊私通的消息,朕本來還未想到這點,如今你把這密函帶來,朕才恍然大悟啊!」

  弦歌道:「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卿家這次立了大功。」惠臨帝長長歎一口氣,「你被冷立擒去卻恰好得到這密函,也算是機緣,可謂因禍得福,是我雀南國的福分。」

  「微臣不敢居功,全賴皇上英明。」

  「不必謙虛。」惠臨帝搖頭,目光又投射到那密函上,神情狠厲,「朕絕對饒不了這賊子!真想立刻把他拿下。」頓了頓,他嘆息,「可惜,朕做事也不能太過專制,明日早朝時朕親自提出此事,不信就辦不了他!」

  聽到這話,弦歌頓時心中一沉,面色卻無絲毫改變,沉靜如昔,「微臣以為,夜長夢多,唯恐事態生變,皇上還是儘快拿下陸丞相為好。」

  「急不來,急不來,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是朕說了算,他想逃也逃不掉。」惠臨帝道,「朕還想好好查查他究竟泄了多少機密。」他手中握的筆應聲而斷,跌落書桌,「一旦查明,不將他五馬分屍難泄心頭之恨。」

  弦歌沉默不語,直到聽見惠臨帝的呼吸平緩了許多,她方才開口:「一切都憑皇上定奪,那微臣先行告退。」

  「嗯。」

  兩人偕伴走出宮門,一路無語。直到皇宮消失在背後,映入眼簾的是京都街道的繁華、滿目琳琅,弦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目的明確地走向符家在京都建造的宅邸。

  「你不高興?」符雪遲輕聲道,「或者很失望?還是在擔憂?」

  弦歌腳步一頓,神色微有鬆動。

  「陸務惜不好對付,他朝中黨羽眾多,明日早朝時恐怕會有一番激烈的爭論。」

  符雪遲笑笑,「你打算怎麼辦?當日書房議事時,你可是當著各位長老和臣子信誓旦旦地承諾,要扳倒陸務惜。」

  弦歌抿唇,眼睛斜瞟他一眼,淡淡道:「也不是扳不倒,捏造證據是陸務惜的專長,我也有辦法將黑的說成白的將白的說成黑的。只不過,倘若我做出和他一樣的事情,那我和他又有什麼區別?」

  天真的孩子,可是,他卻很想一直保護她的這份天真。弦歌自小活潑調皮,做什麼事情都隨著興致,直到她繼位成為城主,短短的兩年便磨去了她許多棱角。她很少再為自己著想,整日裡想的全是歧陽城。

  大伯死了,可死前卻給弦歌加上了最可怕的枷鎖!他承認大伯的眼光很好,大伯一直很清楚弦歌的才能,他明白弦歌可以將歧陽城治理得很好,她有足夠的實力和智謀去對付敵人。但是,她卻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明知很多事情做起來會很痛苦,明明不符合她的是非觀,但她還是會去做。

  符雪遲揉了揉她的腦袋,「弦歌,你知道自己和陸務惜最大的區別嗎?」看著她轉過腦袋,符雪遲對上她清澈的眼眸,面部硬朗的男性線條柔和下來,笑道,「他要對付符家和歧陽城,而你卻正好要保護這些,這就是區別!」

  弦歌怔怔地望著他,緩緩開口:「我明白。」她一直想讓自己站在正義的那一方,可是,政治中是沒有正義可言的。彼此間只有利益才是永恆的,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時候只因為彼此立場不同,就能拼個你死我活,堪稱兵不血刃的沙場。政治是最黑暗髒亂的東西,她已經陷在其中,卻總想著保持自己的乾淨,她的想法太簡單。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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