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情仇 > 繡宮春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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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正司來了人,徑直將東宮的幾位妃嬪押進殿來。自然,高靈芝是首當其衝,畢竟楊勇是在她的床榻上出的事。而她新進沒多久,自倚仗榮寵,不將東宮其他人放在眼裡,此時眾女口徑一致,一口咬定是她使的×情香。 「你還有什麼話說?」太后將熏香籠子一把摔在高靈芝身前。 「太后,此事與臣妾無關,請太后明察!」 高靈芝跪在地上,肩膀微顫,屈辱的神色裡卻沒有一絲慌張。 呂芳素覷起眼:「無關?自從你進了浣春殿,太子日日宿在你處,還敢說與你無關!」 高靈芝梗著脖子,高聲反駁:「太后明鑒,那香餅是在東宮正殿發現的,不是在臣妾的浣春殿!更何況,不僅是臣妾,殿下也曾在正殿召幸過其他人……」 「其他人?」呂芳素冷哼一聲,「來啊,召彤史!」 綺羅是早在殿外候著的。這時聽聞哀萃芳出來喚人,趕忙捧著簿冊走進浣春殿。 其實哪裡用查呢?太子近半月召幸的夫人和嬪女人數極其有限,只不過有同時召幸兩女的情況,彤史記載得十分隱秘。 太后敲著冊子,逡巡查看,目光最後在一處停下。 曾經在正殿侍寢的,僅有三人——高靈芝、成海棠和嫡妃元瑾。 很奇怪,流言傳聞元瑾早已失寵,彤史上卻有侍寢的記載。然而最有嫌疑的卻是成海棠,香料高手,又曾是女官,難逃干係。太后目光一沉,吩咐道:「去把那個成妃也一併押進尚宮局。」 誘使中毒的×情香,是一種很罕見的香料,名曰:花葬魂。 正應了那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呂芳素陰沉著臉,吩咐完,宮人便上前將高靈芝架起來。高靈芝還想開口辯駁,卻被哀萃芳一個巴掌扇在臉上。然後是御醫有條不紊地開方子、抓藥、煎藥……等到呂芳素自浣春殿回到明光宮,天都已經大亮了。 宮闈裡向來是人無千般好,花無百日紅。然而兩妃新進不久,新鮮勁兒還沒過就出了這種事,宮闈裡飛短流長,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可其中,最悲哀的莫過於餘西子。自得到消息的一刻,便委頓不堪,水米未進,就這麼保持著一個姿勢在屋院裡坐了很久。伺候的宮人苦口婆心地勸著,毫不起作用。直到韶光走進來,帷幔依然低垂,窗扉緊關,陽光透不進來,整間屋子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宮闈禍端,常常誘發於微末小事,讓人防不勝防。往往前一刻籌謀計算得周詳,下一刻,就可能被突如其來的事件所破壞。餘西子此刻就是這種心情,滿心歡喜還沒來得及兌現,便跌落穀底,摔得慘不忍睹。 情何以堪。 「余司寶在與自己較勁,是讓親者痛、仇者快。何苦。」 韶光推開窗扉,陽光一下子投射進來,驅散了滿室的黯淡。 余西子一時適應不了刺眼的光線,抬手擋在眼睛前。片刻後,看到女子一如既往平靜疏淡的面容,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複雜難陳。 她似乎對什麼事都很淡。 像是一切都掌握手中,可又像什麼都沒掌握——幫助鐘漪蘭設計謀害自己是如此,輔佐自己重新掌事也是如此。一件事的成功到失敗,周而復始,當局者灰心喪氣,可策劃的人卻仿佛旁觀者,雲淡風輕,然後不管發生什麼都觸動不了她、也傷害不到她。 「你與我說,這個結果,是不是你早已料想到的?」 韶光有些自嘲地笑了:「余司寶真是看得起奴婢。奴婢何德何能,怎會將一切都料想掌握到?」 再犀利敏銳,再胸有城府,如何能悉數算計到、籌謀到?就像海棠,誰能想到剛推舉上去,眨眼之間,就獲罪入獄了……餘西子蜷著膝蓋,將頭埋進胳膊深處,哀傷地歎氣,「可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呢?哪怕是喪氣、失望……」 桌案上擺著燉盅,剛熱好,還燙著。韶光揭開蓋,一股香味飄出。 「余司寶是在為成妃娘娘的事擔心……」 「成妃娘娘?」餘西子苦笑著搖頭,「她算是什麼娘娘,半個月不到,從女官到妃嬪,再到階下囚,我都不知道是該替她難過,還是可笑!」 「可這就是宮闈啊,瞬息萬變,如履薄冰,哪個人不是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呢!況且在這局裡頭,並不是所有事都能得償所願。」 韶光將燉盅裡的蓮子粥盛在小碗裡,取了羹匙,然後置備好一副象牙筷。 「這樣一來,努力就都白費了!」餘西子抬起頭,心有不甘地看著她,「海棠倒了,同時倒的也是司寶房剛剛建立起來的威信和聲威,不是麼?」 如今房裡就是跟成妃拴在一起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海棠獲罪,司寶房作為推舉之地,同樣也逃不了干係。 韶光抿唇,「房裡固然蒙受損失,同樣的,司衣房那邊兒也沒討到任何便宜不是嗎?兩妃同時收押,說明太后同樣懷疑高妃娘娘,同樣謫罪司衣房。」兩房都是隸屬尚服局,掌事惹出事端,崔佩作為掌首,一樣難辭其咎。她若不想遭受牽連,必然會在明光宮那裡力保到底。 韶光說到此,將湯匙遞到她手上,「太子很快便會好起來,您現在不用多想,莫說成妃如今還是娘娘,就算削去封號,只要一日未定罪,事情就未必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隔天早上,東宮那邊果真傳來消息,太子的身體已無大礙——太醫院和禦藥房守了兩日,藥汁熬盡,總算能夠松一口氣。 時已酷暑,天氣悶得厲害。 早前有些陰,沒等雨點掉下來,雲層就被風吹散,露出一輪紅彤彤的日頭。熱辣的陽光直曬在殿簷上,金波璀璨,仿佛隨時能將琉璃碧瓦曬得融化。 巳時剛過,雛鸞殿裡的宮人就忙著將膳食端到浣春殿去——太子自從中毒就一直宿在那兒,花梨木雕鏤錦榻上擺著一張美人出浴的屏風,楊勇側臥在屏風前,懨懨地閉著眼睛。元瑾已經衣不解帶地伺候了兩日,久不梳妝,顯得格外憔悴。更重要的是,她不敢離開床榻半步,生怕楊勇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不是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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