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情仇 > 繡宮春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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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道灼熱的視線,凝聚在那兩雙青蔥玉指上,鐘漪蘭神色悠然,挑得很仔細也很快;余西子時而皺眉,時而搖頭,挑挑揀揀,紅籮和海棠跟在她身後,低眉順目,眼光甚至瞟都沒瞟那些布帛一下。 等到她二人挑好,言錦心和白璧起身,走到第二階長桌,開始選核。 寧霜目不轉睛地盯著,呼吸有些滯,繡兒攥著羅帕,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青梅也在看,更別提在場的其他宮人。韶光的視線落在言錦心的手上,纖細指尖,似不經意地翻了翻鏨刻了名諱的籤子。可惜,籤子扣著,底有扣眼,扣得很緊。 「優劣一眼可見,言司飾,你未免太過斟酌了。」 白璧取笑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四張早已挑好。言錦心嗔怪地瞪著她,似無奈地,揮手朝女官示意。 自千餘中選出二十張,再取其八,最後剩三張——擺在崔佩跟前的,已經是技藝最為出眾的宮緞。崔佩習慣性地撚著中指和拇指,覷著眼,過了好半晌,終於在諸位宮婢灼熱的注視中,將其中三張拿給紅籮。 「丙級技藝——」 堂下的婢子屏氣凝神。與此同時,紅籮伸手將名簽翻過來,抬起頭,清亮的嗓音在繡堂形成一道回音:「司寶房,嫣然。」 一語畢,堂下隸屬司寶房的宮人們頓時情緒高漲。 紅籮念罷,重新將名簽扣回去,然後拿來第二張: 「排名乙等——」 阿彩就站在一側,親眼看著紅籮將名簽翻過來,頓時眼睛一亮:「刺繡手藝排名第二,司衣房,青梅!」 話音落地,司衣房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寧霜激動地一把抱住青梅,繡兒捂著嘴,頓時歡欣到流淚。青梅難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反應了好半天,才怔忪而激越地看向韶光。 「恭喜。」 韶光將青梅顫抖的手握住,含笑而視。 丙等和乙等都已揭曉,重頭戲便是那最後一塊繡帕。眾女圍攏過來,好奇而豔羨地伸長了脖子。在竊竊私語聲中,紅籮和阿彩對視一眼,恭順地遞給崔佩。 「此次比試的魁星是……」 崔佩清咳著,正了正嗓子,然後親手揭開了名簽:「司衣房,相思。」 短短幾個字,堂下頓時安靜了一瞬,然後,一片譁然。 鐘漪蘭蹙眉走上前,拿起檀香屜裡的繡帕,左看右看,又將視線轉到名簽上,眉頭蹙得更緊。 宮婢們竊竊私語,被點到名字的婢子則呆愣愣地站在隊伍裡,半晌,才想起來出列,可看到鐘漪蘭手裡拿著的緞子時,臉色一變,陡然跪在了地上。 「鐘……鐘司衣,那帕子不是奴婢繡的……」 三等婢子,新進入宮,再天降奇才,也不可能拔得頭籌。鐘漪蘭聞言,臉色更加陰晴莫定,示意阿彩去繡架查看。阿彩領命,走過去仔細翻看了一陣,卻自隔屜裡找到了一塊沒有繡完的布帛,針線手法,跟奪魁的那塊料子截然不同。 滿堂又一陣譁然。 「不幹奴婢的事,這布料明明不是……奴婢冤枉……」 相思哆嗦著肩膀,嚇得涕淚橫流。 事情變得很是蹊蹺,堂下宮婢面面相覷,有的狐疑,有的懵懂,嘈雜地議論著。鐘漪蘭挑了挑眉,「從你繡架上找到的,還敢說與你無關?我看你的膽子是真大,竟然敢在幾房掌事面前搗鬼!」說罷,不耐煩地朝左右示意,吩咐將人帶下去。 相思還在哭喊,聲音卻漸漸消失在殿外。 沒用崔佩出面,鐘漪蘭就處理了可能在比試中做手腳的宮婢,幹淨利落,整件事情荒唐突兀得更像一齣戲。哀萃芳無謂地笑笑,崔佩眼見場面壓下來了,定定神,沉聲吩咐道:「既然魁星除名,排序依次提升。看看排名第四的婢子是誰?」 紅籮頷首,從梨花木長桌上取來一張檀香屜,拿起名簽,「是……」 「啟稟崔尚服,排名第四的宮婢,是司衣房的韶光。」 片刻安靜。 一雙純銀絲梨花錦履,一襲盛雪羅裙,孤身佇立,頗有些遺世絕塵的味道。堂下出列的宮婢挽著手,細長眉黛,眸子清湛,端然行禮,寵辱不驚。 鐘漪蘭露出了笑容,囑命阿彩將名次記在文冊上,這時,耳畔響起一道威嚴嗓音: 「慢著!」 施豔春忽然站起身,臉色肅然,「魁首雖然被除名,可這排名能不能順延,順延到何人身上,還有待商榷。」 窗櫺射進來的光線在地面隔斷出一道煙影。 煙影裡,塵埃亂飛。 韶光幽然抬眸,目光仿佛穿透無盡刺芒,正對上施豔春注視的眼睛。 「你說……這塊緞料,繡的是什麼?」 施豔春眼神犀利,兩根手指撚著那方素白絹帕,帕上宮樣栩栩如生。 旁人都以為她不懂刺繡,才會對圖案生出好奇。韶光唇角翹了一下,輕聲道:「回施掌事,奴婢繡的宮樣,名曰『梅塢春早』。」 「是你繡的?」 「是。」 施豔春覷起眼,似慍怒似歎息又似疑惑地盯著她半晌,轉瞬,冷笑了一下,將視線轉到一側,即刻就有宮婢會意地走到那專屬的繡架旁—— 伸手掀開隔層,婢子探身進去左右翻看,看得很仔細,甚至連繡線和笸籮都搜了一遍,除了工筆物什,卻毫無所獲。 施豔春眯著眼,不由得將帕子攥緊。 崔佩咳嗽了一聲,趕緊道:「出了相思的事,定然要查清楚。去她們倆那兒看看!」 阿彩和紅籮聞言,也逕自走到嫣然和青梅的繡架旁。結果可想而知,同樣是毫無所獲。於是崔佩滿意地將文冊打開,筆沾朱砂,勾畫下名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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